烏鎮木心美術館,解讀木心傳奇一生!你再不來,我就要下雪了……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着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

初識木心之時,是出於這首從前慢,寫的婉轉而又唯美動人。詩中賣豆漿的小店、鑰匙、車馬郵件,這些畫面讓人不由得心生美好。

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

你再不來,我要下雪了

木心一生,頗爲傳奇。生於動盪年代,少時離家,出走國外,暮年回國。一生坎坷卻又孑然一身,他把今生所有的熱愛都奉獻給了藝術。

再次重遊烏鎮木心美術館,今天的遊記重點在於木心的閒談。本文共五段,分別是對木心不同時段的整理。

本文來自公衆號花菜阿良(id: huacai1016)


無憂

少年


▲ 圖爲烏鎮東柵

1927年,木心出生於烏鎮東柵,舊稱孫家花園。在這之前木心已經有兩個姐姐,所以他的出生讓全家頗爲開心。祖父爲其取名孫璞,璞玉,意爲未經雕琢的美玉。

從木心的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出,早年木心的家境相當殷實富裕:復前進,應是花廳、迴廊、藏書樓、家塾課堂、內賬房、外賬房、客房、隔一天井,然後廚房、傭僕宿舍、三大貯物庫、兩排糧倉,然後又是高高的馬頭牆,牆外是平坦的泥地廣場,北面盡頭,爬滿薜荔和薔薇的矮牆,互砌的八寶花格窗,月洞門開,便是數十年來魂牽夢縈的後花園……


▲ 圖爲烏鎮東柵

▲ 圖爲烏鎮東柵

那年正值國共分裂,內憂外患之際,註定了風雨動盪的時代。所以全家對於唯一的男丁也抱有很大的希望,望其能光耀門楣。


木心6歲入學就讀於烏鎮東柵的集賢小學,從小便接受傳統私塾教育。後因時事動盪,爲了能讓木心更好的學習,父母專門聘請了一位先生,在家裏專門教其讀孔孟之道、詩詞之文。其幼年也常跑去舅舅茅盾家的書房裏讀書。


彷彿社會的動亂和這個一心在家學文的少年毫無瓜葛。木心曾回憶道:“人家打過仗、流過浪、做過苦工、坐過監牢,我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長到十多歲尚無上街買東西的經驗”。


不久後,抗日戰爭爆發,被時勢所迫,木心隨母親避難於嘉興。之後木心在杭州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上海美專求學,後入林風眠門下研習中西繪畫。那一年,木心剛好19歲。


從木心的散文《烏鎮》筆下,我們可以看到當時那個不一樣的江南水鄉風情:


▲ 圖爲烏鎮東柵

「紅燒羊肉好。」——好。

「黑魚片串湯,加點雪裏蕻。」——嗯,好。

「酒,黃的還是白的。」——黃酒半斤。

「熱一熱,要加糖。」——要熱,不要糖。


▲ 圖爲烏鎮東柵

窗簾的縫間,透露樓下的小運河,石砌幫岸,每置橋埠,岸上人家的燈火映落在黝黑的河水裏,可見河是在流的,波光微微閃動,周圍是濃重的壓抑的夜色,雪已經停了……


▲ 圖爲烏鎮東柵

當年的東大街兩邊全是店鋪,行人摩肩接踵,貨物庶盛繁縟,炒鍋聲、鋸刨聲、打鐵聲、彈棉絮聲、碗盞相擊聲、小孩叫聲、婦女罵聲……


▲ 圖爲烏鎮東柵

▲ 圖爲烏鎮東柵

兒時,我站在河埠頭,呆看淡綠的河水慢慢流過,一圓片一圓片地拍着岸灘,微有聲音,不起水花……


動盪

之際


▲ 圖爲木心美術館

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內戰如火如荼。畢業後留在上海任教的木心,一腔熱血的開始參加反內戰學生運動,發傳單,一身反骨。

事發後,木心因參加學生運動,被學校除名。同時爲了逃避國民黨的通緝,木心這時開始遠避臺灣。

▲ 圖爲木心相關作品

▲ 圖爲木心相關作品

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木心才重回上海。次年木心任教於杭州第一高中。據其所述:待遇相當不錯,住的房間也很大,也很受學生愛戴。但是沒有過多久,木心還是毅然辭掉了工作。

近人情,近什麼人?

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靠的就是決絕

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爲了追求心中的理想,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木心開始遠赴莫干山,挑了些最心愛的書籍開始了他的歸隱生活。在這六年時間裏心無旁騖的讀書、寫作、畫畫,山中歲月寂寞而又充實。

不久孫家家業沒落,迫於生計,木心離開了莫干山。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木心先是重回杭州一中,其後就職於上海工藝美術製品廠,在閒散時開始寫作。


▲ 圖爲木心作品

1971年文革期間,木心被捕,從14歲起開始創作的所有作品均被繳毀,數十年心血付之一炬。遭入獄囚禁的18個月之中,木心的三根手指被折斷。但是身處牢獄,他卻依舊嚮往陽光。

在牢獄之中,他用白紙畫出琴鍵模樣,於黑夜裏無聲地彈奏着莫扎特和巴赫的鋼琴曲。在“坦白書”的紙上洋洋灑灑寫滿了65萬字的《獄中筆記》,字如米粒,事後悄悄縫在棉衣中託人帶出。

對於這段經歷,木心曾笑言:白天我是一個奴隸,晚上我是一個王子。

多年後,木心在訪談中說道:我經歷了多次各種“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切崩潰殆盡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在絕望中求永生”。



流離

海外


▲ 圖爲木心作品

1982年,當時的木心已經參加完人民大會堂的主修設計,前景一片明朗。但就在這時,木心毅然放棄國內優越的工作,隻身遠赴紐約,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那年,木心55歲。

木心說過:“命運很精緻”。在紐約定居後,木心雖然生活拮据卻依然堅持從事美術創作,同時也開始重拾寫作,這是命運,也是性格使然。

在紐約的地鐵上,木心認識了赴美留學的著名畫家陳丹青,一個飽含滄桑,一個正當盛年,兩人之間亦師亦友。據陳丹青回憶道,1983年,來自巴黎的臺灣畫家陳英德去看木心的畫,見他談吐不凡,堅持讓他恢復寫作。於是木心便以文字“粉墨登場”。

▲ 圖爲木心文錄

▲ 圖爲木心文錄

很快臺灣文壇便知道了他,1984年,《聯合文學》推出了木心的散文專題展。一時之間,人人爭問木心是誰。緊接着於1986年木心的出版了第一本書《散文一集》,爲此還專門舉辦了“木心散文專題討論會”。那時,木心的部分散文和小說已經被翻譯成英文,與福克納、海明威的作品一同被編入教材之中,成爲美國大學文學史課程範本讀物。

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繼而在臺灣推出了《瓊美卡隨想錄》、《即興判斷》、《溫莎墓園》和《西班牙三棵樹》等書。

▲ 圖爲木心文錄

《聯合文學》總編輯初安民曾這樣評價木心的文學作品:我們閱讀木心,他的散文、小說、詩、俳句、札記,如織如梭,難免被他那不可思議廣闊的心靈幅展而戰慄。我們爲其全景自由的洞見而激動而豔羨,爲其風骨儀態而拜倒而自愧。

▲ 圖爲木心作品

▲ 圖爲木心作品

▲ 圖爲木心作品

2000年開始,木心舉行了“木心的藝術”全美博物館級巡展。次年,耶魯大學美術館爲其舉辦大型個展,並巡迴芝加哥美術館、夏威夷美術館、紐約亞洲博會美術館,併爲其出版畫冊。

▲ 圖爲木心作品

木心的繪畫作品十分稀少,現如今大多數被收藏在耶魯大學美術館內,是當時他首個個展的策展人亞歷克山大·夢露的丈夫買下,並捐贈給了耶魯大學。除此之外,木心作品還被大英博物館、美國哈佛大學博物館收藏。其中大英博物館是20世紀第一位被該館收藏的中國畫家。

此後,木心在紐約開授文學課,慢慢地在紐約華人圈建立了屬於自己的聲望,被視爲傳奇人物。而在國內,如果沒有陳丹青,那麼相信大多數人對木心還是陌生的,因爲木心離國時帶走了他全部的繪畫作品,而他的繪畫作品在國內並沒有展出過。


重回

故里


▲ 圖爲烏鎮東柵

1994年,闊別故里52年之久的木心從紐約回國,獨自尋訪烏鎮故里,卻見故園破敗,痛心疾首,他在散文《烏鎮》中寫道:外表剝落漫漶得如此醜陋不堪,頑強支撐了半個世紀,等待小主人海外歸省……永別了,我不會再來。

當時的這篇文章發表在了臺灣的《中國時報》當中,恰好被烏鎮的掌門人陳向宏無意中看到,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他。於是在四處打聽之下,他熟知了木心的過往。

▲ 圖爲烏鎮東柵

▲ 圖爲烏鎮東柵

於是,陳向宏和木心開始通信,花了整整五年時間喚回了木心對家鄉的眷戀。其間根據木心的回憶重建祖屋,後木心取名爲“晚晴小築”。在2006年,79歲高齡的木心終於落葉歸根,重返故里,在兒時回憶中的孫家花園安享晚年,一直到2011年離世。



永留

烏鎮

 ▲ 圖爲木心美術館

木心美術館建造於西柵景區內,地點是由木心親自挑選。這座現代而又抽象的建築收藏了木心畢生的心血和文學,與此同時,也爲烏鎮注入了一個新的文化內涵。


木心美術館由貝聿銘弟子、紐約OLI事務所岡本博、林兵設計督造,共耗時四年。館內的設計和佈置則是由OLI設計師法比安主持,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時間設計完成。美術館則是由木心的學生畫家陳丹青出任館長。

▲ 圖爲木心美術館

對於這個美術館木心曾明確描述過自己心中的樣子:我的美術館應該是一個一個的盒子,人們可以聽着莫扎特的音樂,從一個盒子走到中一個盒子。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整個美術館簡潔現代,採用了木紋混凝土作爲材料,增加了光影的效果,整體的立面層次和紋理也極爲分明,顯得真實。這些建築也如同木心的畫一般,細品之下見其獨特美好。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據建築師所述:在保護烏鎮的歷史風貌的同時,將博物館設計成了一個與景觀相互交融的樣式,建立與運河之間的關係,讓遊客可以像在水上畫廊一樣漫遊其中。而在臨終之前的木心,見到這座屬於自己的美術館的草圖時,只喃喃說了一句:風啊,水啊,一頂橋。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美術館內各個場景相互交錯,更像是爲了能讓遊客進入木心複雜的內心世界一般,於黑暗靜謐之中探尋那一份共鳴……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木心美術館共有三層,室內空間的設計相對簡潔,但是對於光影的植入卻是十分動人。透過格子照射而來的微光,光影之間相互交織,讓時間定格成了一種孤獨到極致的美。


▲ 圖爲館內展出木心舊物

▲ 圖爲木心美術館

▲ 圖爲木心美術館

整個展館主要分爲三個部分,一爲生平:回顧木心的生平,有照片、遺物還有影像。二爲畫作:主要的畫作是中晚年時期,還有一些素描和書法。三爲文學:展示了其《獄中手稿》,還有其出版的小說、散文隨筆等。


寫在最後


接下來的這一段文字是出自陳丹青的《遙遠的局外》,讓我印象頗爲深刻,與大家分享一下。


在最後歲月的胡言亂語中,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清清楚楚說了四句沒頭沒尾的話:


不是不要,在乎要法,

與其要法,不如不要。

他從未與我說過這些意思,直到糊塗了,才自言自語說了出來,顯然是對自己的交代。我猜了很久,明白了:所謂“要”,是指榮譽和聲名,所謂“要法”,是指獲得榮譽的方式,以及,哪種榮譽。大家知道,在我們的文化世面有哪些榮譽,如何“要法”,於是,木心說:“與其要法,不如不要。”

我重視這四句話。以我熟知的木心,精明,透徹,老練。同時,常年不安,因此,他非常真實。他不追求聲譽,但不掩飾他渴望聲譽,他甘於寂寞,但從不標榜清高。近年,不少讀者和評家佩服他的淡泊、隱匿,超然世外,那是大誤解。對我來說,他渴望,但是拒絕,他拒絕,同時渴望,那纔是他之所以珍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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