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水像河一樣流淌,雲雀在綿羊身上築巢孵卵。關於《冬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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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最好的牧場是這樣的:“那裏奶水像河一樣流淌,雲雀在綿羊身上築巢孵卵”——充分的和平與豐饒。而現實中更多的確是荒涼和貧瘠,寂寞和無助。


現實中,大家還是得年復一年地服從自然的意志,南北折返不已。春天,牧人們追逐着漸次融化的雪線北上,秋天又被大雪驅逐着漸次南下。不停的出發,不停地告別。春天接羔,夏天催膘,秋天配種,冬天孕育。羊的一生是牧人的一年,牧人的一生呢?


你瞧


鳥兒遠走高飛,蟲蛹深眠大地


其他留在大地上的,無不備下厚實的皮毛與脂肪


寒冷痛苦不堪,寒冷卻理所應當,寒冷可以忍受



今天,走進李娟《冬牧場》,那份沉靜。


2010年冬天,李娟跟隨哈薩克牧民居麻一家啓程,一路往南遷徙,最後駐紮到渺無人煙的地窩子裏。牧民的生活雖然艱苦單調,在李娟看來也透着美好。羊羣晚歸的夜晚,女人冒着大雪爬上沙丘等待羊羣歸來,歸來的男主人顯得寬厚的身影,一路行來,冬季草原的荒丘大雪、明月犬吠,讓晚歸的牧人那懸着的心漸漸地沉靜下來。冬季牧場是忙碌的,也是孤寂的。李娟在牧場,往往一連幾星期,看不到一個過往的路人。電視電話不通,只能聽聽廣播。有時遠遠望見一個路人過來,哪怕素不相識,也極爲欣喜。牧民會請這過路人捎東西給親朋,在他們眼中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認得也無妨,進賬房喫碗茶烹頓肉就是朋友了。李娟在牧民家的一整個冬天,從最開始的幫倒忙,到最後的擠奶放羊、鏟屎築牆,體驗了牧民生活的甘苦。





01

 “太陽未出時,全世界都像一個夢,唯有月亮是真實的;太陽出來後,全世界都真實了,唯有月亮像一個夢。” 


“一個人牽着駝隊,孤獨、微弱地走在沙漠中,整面大地空空蕩蕩,天似穹廬,唯一的雲停在天空正中央。前後無人,四顧茫茫......那感覺既非淒涼也非激越,說不出來的悵然,又沉靜。千百年來,有多少牧人以同樣地心情,孤獨地經過這同一片大地啊。”

“一進入荒野,當你微弱得只剩下呼吸時,感到什麼也無法填滿眼前的空曠與闊大時,就只好唱起歌來,只好用歌聲去放大自己的氣息,用歌聲去佔據廣闊的安靜。”


大千世界,如此喧鬧,人流湧動,怎樣融入其中?哈薩克族人的待客之道是不計較個人得失的。書中居麻想賣一匹馬給牲口販子,在價格沒談攏之前,嫂子與居麻煮了一大鍋羊肉與麥子粥待客,然而,最後生意沒有做成。居麻只爲生意沒做成而暗自神傷,沒有計較自己在待客上付出的物質財富。而作者的思想則是生意沒談成,還浪費了大量時間、精力與人力,得不償失,這與哈薩克族的民俗思想產生很大分歧。對優秀的文化思想,作者認同並接受,不斷地反思自己,認爲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荒野中,禮數永遠大於利益,這種思想深刻烙印在每個哈薩克人的心中。



天空永遠嚴絲合縫地扣在大地上,深藍,單調,一成不變。黃昏斜陽橫掃,草地異常放光。那時最美的草是一種纖細的白草,一根一根筆直地立在暮色中,通體明亮。它們的黑暗全給了它們的陰影。它們的陰影長長地拖住東方,像魚汛時節的魚羣一樣整齊有序地行進在大地上,力量深沉。 走了很久很久,很靜很靜。一回頭,我們的羊羣陡然出現在身後幾十米遠處,默默埋首大地,啃食枯草。這麼安靜。記得不久之前身後還是一片空茫的。它們是從哪裏出現的?它們爲何要如此耐心地、小心地靠近我?我這樣一個軟弱單薄的人,有什麼可依賴的呢?


全書如一幅水墨長卷,清淡翔實,充滿着優美又智慧的光。


當然,最吸引人的,依然是李娟的文字和跳躍在字裏行間的奇思妙想。


“雲多固執啊,哪怕在夜晚,仍然是白色的。”


“斯馬胡力剝下羊皮,埋了羊屍。別的羊正遠遠地、喜悅地走向青草。”


“這經過我們而去的事物,這隻知來處而不知去處的……媽媽會爲之惘然嗎?”……


李娟的眼裏全是美,但心裏卻不無孤單。


閒暇時她總是一個人走很遠很遠,但卻總是無法抵達想去的地方。


只能站在高處,久久遙望。


而且每次出門,向着未知之處無盡地走,心裏卻更惦記着回家,她的心思交纏在腳步和靈魂之間,寂寥成長天秋水,孤鶩落霞,但卻從不憂怨,而是藉由這孤獨而把持自己,不悲傷,不煩躁,不怨恨,平靜清明地一天天生活。記住看到的,藏好得到的”,和時間面對面。



02“這是荒野,什麼樣的挫折都得接受,什麼樣的災難都得吞嚥。” 

居麻說他(胡爾馬西)到那邊打牌、賭錢去了,又輕蔑地說:“這樣的小夥子,哪裏還需要勞動,只需要一個手機就能過日子了。”但大家又能怪他什麼呢,他還那麼年輕,又沒有愛情,沒有財產。又那麼孤獨。在寂靜的上午茶時光中,胡爾馬西總是會突然推門進來,往我家牀榻上一倒,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慢吞吞喝完嫂子給他衝的一碗茶,再躺一躺,就告辭了。問他幹什麼去,回答找駱駝。晚餐時分,這傢伙常來報到。同樣也不說話,喫得也不多,喫完坐一會兒就走。再問他幹什麼,回答系駱駝。真是寂寞。 


有一天我在荒野裏走着走着,轉過一座沙丘,就迎面遇到了他,只見他胳膊下挾着幾隻大袋子,一個人去西面沙梁後找雪。打過招呼後,他約我同去。我問遠嗎?他說遠啊。然後就一個人上路了,越走越小,過了很久很久,還在曠野遠處慢慢走着,那麼倔強。那情深刻得像是刀鋒在皮膚上輕輕劃了一下。在那樣的時候,胡爾馬西纔不是虛弱的影子。

在安定寧靜的生活裏,連一小把炒熟的碎麥子都能香得直灌天庭。把這樣的碎麥子泡進奶茶,再拌上黃油——全身心都爲之投降!……那是怎樣的美味啊,每細細咀嚼一下,幸福感的浪潮就席捲一遍身體的沙灘,將沙灘上的所有瑣碎腳印抹得一乾二淨。如果熱茶裏添加的是一把“阿克熱木切克”末兒,則更有嚼頭了,面對那香氣,如面對體重一百里二十公斤的婦人——她殷勤地站在那裏,溫和又穩當。如果茶裏還煮進去了丁香粒和黑胡椒,那婦人便意味深長地笑了。拌麪的存在只有一個目標:把肚子撐圓了!麥子粥則像熨斗一樣把腸胃拾輟得服服帖帖。如果是加了酸奶糊的羊肉湯麥子粥,則會令腸胃裏的所有的消化酶拉起橫幅,列隊歡呼!喫包子時,世上最好喫的東西是包子。喫抓肉時,世上最好喫的東西又變成了抓肉。這兩種結論毫無衝突。而加瑪最感人的魔術是突然從鐵皮爐裏的羊烘灰燼中刨出一顆土豆!哎喲,多麼奢侈!我們一人掰一半分吃了。掰開的一瞬間,沙沙的土豆瓤裏呼地冒出一團熱氣,把冬天都融缺了一個小角…… 

看哈語頻道的電視購物廣告,大家也爲那些小巧又神奇的電子產品及天花亂墜的廣告詞驚歎不已,並反覆問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城裏的人,人人都有。我不知怎麼回答。我也不太明白這樣的世界,卻知道這不是正常的。

開始我很是拘束。我只是個乘客,和這些人家素不相識,跟着司機到處蹭飯怪難爲情的,於是在每一家都喫得很少,再餓再饞也強忍着。後來才意識到這種想法不對:如果因爲“不認識”而拒絕一份人情,就意味着已打定了主意日後不願回報……這是自私的。而在荒野裏,接受別人的幫助與幫助別人一樣重要。


03“天空下最大的靜不是空曠的靜,不是歲月的靜,而是人的靜啊。人終究是孤獨又無法泯滅希望的。”  
生活不過是一片混沌,充滿了各種可笑的、齷齪的事情,它只能給人們提供笑料,但是他笑的時候卻禁不住滿心哀傷。一羣興高采烈的人在聽一個小丑打諢,正在捧腹大笑時,會在小丑的眼睛裏看到淒涼的眼神;小丑的嘴脣在微笑,他的笑話越來越滑稽,因爲在他逗人發笑的時候他更加感到自己無法忍受的孤獨。世界上只有少數人能夠最終達到自己的理想。我們的生活很單純、很簡樸。我們並不野心勃勃,如果說我們也有驕傲的話,那是因爲在想到通過雙手獲得的勞動成果時的驕傲。我們對別人既不嫉妒,更不懷恨。這就是生活,世界的生活,理性的生活。萬物皆般道理,只有一種你能看透!

李娟:散文作家,詩人。
1979年生於新疆。高中畢業後一度跟隨家庭進入阿爾泰深山牧場,經營一家雜貨店和裁縫鋪,與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牧民共同生活。1999年開始寫作。出版有散文集《九篇雪》、《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走夜路請放聲歌唱》,在讀者中產生巨大回響,被譽爲文壇清新之風,來自阿勒泰的精靈吟唱。
《冬牧場》是2012年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李娟。《冬牧場》是文壇清新之風,阿勒泰的精靈李娟首部長篇紀實散文力作。2011年首發於《人民文學》,記述了2010年她跟隨哈薩克牧民深入阿勒泰南部的冬季牧場的點點滴滴。囊括各大重量級文學獎項:天山文藝獎、在場主義散文獎、上海文學獎、人民文學獎。
“這是本世紀最後的散文!”——梁文道
與李娟之前的散文集子相比,《冬牧場》是一部完整的作品,一定會讓熱愛李娟的人得到極大的滿足。——李敬澤
有些人的文字你看一百遍也記不住,有些人的文字看一遍就難以忘懷。——王安憶
我只能簡單的講,我沒辦法用太多的評語去評論她,大家只能自己去讀。——梁文道(《開卷八分鐘》)
正是這種富有價值的、兼具深情與剋制的日常記錄和生活描寫,使她的文學疆域遠遠超越具體的地理界線與時間限定,在廣大的時空獲得延伸性的力量。——2011年人民文學獎 頒獎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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