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樹林之戀【三樹與英子的故事】

你靜靜的坐在那裏,用畫筆蘸了一下紅色,在畫板上輕抹了一筆,一束黃昏在你和畫板之間留下了一團暖意。

你看着畫板上的那片楓葉,一縷發續在你的耳後飄到了面頰,髮梢輕輕的浮在肩上,嘴角微微的上揚,你的眼睛裏有一抹純淨的光看着楓樹旁的兩個少年……

我將目光挪向了你的畫板,男孩和女孩面對面蹲在一棵楓樹旁,埋下了一顆種子,楓樹枝頭的一縷陽光落在他們面前埋下了種子的小土堆上,兩雙未成年的小手在土堆腰處向高處慢慢的鋪着沙子,男孩無意碰到了女孩的手背,馬上輕縮了回去,女孩輕彎了一下手指,向下浮着目光,臉紅了半邊天……

“他叫三樹,她叫英子……”你開口說了一句,將我從畫板上的悸動中叫醒,我在你的旁邊坐了下來,聽你講起了他們的故事:

2001年秋天的一個早上,英子躺在病牀上,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轉頭看了看朋友送的花,依然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花瓶下,放着一張醫院的診斷書:確診,後天性全色盲症,醫生說她的色盲症狀極爲特殊,未來將會慢慢失明……

她起身坐在了牀沿,看着全掩着的窗簾,她不能拉開它,這雙不幸的眼睛,使她極度畏光,從此只能與黑暗爲伴,視力也在每況愈下,面前的景象也漸漸模糊,她又趴在了牀上,蒙上了被子,不想哭出聲音……

三樹進了病房,將手中的飯盒輕輕的放在了病牀旁,在旁邊坐了下來,聽着被子裏的抽泣,用手扯了兩下被子角,英子露出了頭,看見面前模糊的三樹,抱住了他,變得肆無忌憚,哭聲在醫院的走廊裏迴盪……

三樹拿出了一條藍色的手帕:“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嗯!”英子連忙點頭。

三樹小心翼翼的將手帕疊成了一個卷,纏繞在英子的眼睛上,在後邊輕輕的繫了一個結,爲她穿上了鞋子,三樹背起她,走出了病房。

三樹並不寬厚的肩膀,依然讓英子感到溫暖,她將臉頰緊緊的貼在了三樹的脖子處,嘴裏嘟囔着什麼,三樹問她在說什麼?英子搖搖頭,於是與三樹貼的更緊了。

走出醫院的大門,三樹揹着英子來到了一處楓樹林,一陣風襲來,將英子的頭髮掀起,是秋天的味道還有泥土的芬芳,周圍地上的楓葉凌亂而起,在空中盪漾……

一片葉子落在了英子的頭髮上面,英子“抓住”了它,手指掐住葉子的根部,轉動了幾下,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笑了……

“我想走一走……”英子輕聲說了一句。

三樹小心的放下了英子,英子張開了雙臂,體會着秋風的細涼,楓葉形成了一層美妙的屏障,將英子圍繞,儘管她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她依然感受的到秋天的溫度……

英子摸索了一下,抓住了三樹的手臂,轉過身將頭埋在了三樹的胸口:我怕……我再也看不見你……

三樹是個木訥的小夥子,看着面前的英子,面對着這個家人鄰居眼中兒時的青梅竹馬,自己的心中也一直藏着不能說的祕密,他用手扶過了英子的腰,說了一句:不會的……

過了幾天,英子出院了,回到了家裏,她的父親依然是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醉漢,母親早已去世,孤苦伶仃的英子蜷縮在牀上,聽着父親在院子裏發酒瘋摔打東西,時不時還走進屋子抓起英子的頭髮,罵她是個“瞎子,廢物”,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英子哭着不敢反抗,待那個禽獸父親走出屋子,她又摸索着回到牀上,嘴裏輕喊着:“三樹……”

三樹一直關心着英子,這天站在路口的三樹看見英子的父親醉醺醺的拎着酒瓶子回到了家裏,他遠遠的張望,隨後聽見瓶子被打碎的聲音,一聲“三樹!”貫穿進了三樹的耳朵裏,那是英子絕望的呼喊!如此熟悉的聲音!

三樹此時如同一隻餓狼,健步如飛穿過馬路,栽了個跟頭,滿身是泥的又站了起來,朝英子的家裏飛奔而去!他不想再聽見第二聲英子的吶喊……

他翻過英子的家門,站在英子的屋門前,那個禽獸正對着躺在地上的英子發了瘋似的拳打腳踢,英子的嘴角流出一片片血跡,右手用力抓着桌子的一條腿,又慢慢的放棄了抵抗……

眼前的一幕,令三樹的眼神漸漸變的空洞,英子承受的痛苦令他怒火中燒,保護英子的本能讓他失去了理智。回頭抄起放在院子裏的鐵鍬,第一鍬砸向了英子父親的太陽穴,禽獸父親應聲倒地,緊接着第二鍬、第三鍬……

“三樹!不要!”聽見英子的一聲嘶喊,三樹停止繼續揮舞鐵鍬,直直的站在那裏,手中的“武器”應聲落地,他漸漸的恢復了理智,英子的父親已倒在血泊之中……

“三樹!你!!!”隨着英子一聲哭喊,絕望和痛苦一閃而過,暈倒了過去。三樹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清醒了片刻,起身背起英子,飛奔出了英子的家門……

還是在那片楓樹林中,英子漸漸的醒了過來,拿下矇住眼的手帕,強光刺眼,隱約看見一個身影靜靜的坐在旁邊,看着她……

“三樹!你個混蛋!”英子喊了一聲。“我沒了親人!連你,也沒了!!”英子又是絕望的一聲哭喊。

“我會去自首的。”三樹輕輕的說了一句。隨後背起英子,朝不遠處的派出所走去。

這邊英子的父親由於被鄰居及時發現,被送到醫院進行搶救,活了過來,但是由於腦部被重創,成了植物人,由於沒有人照顧,被送往福利院,度過他的下半生……

三樹由於有自首情節,還是未成年,因犯故意傷害罪被判五年牢獄,英子則一直等着三樹,雙眼卻漸漸的失明。後來英子被一富人家收養,也願意幫助英子治好她的眼睛……

三年之後的秋天……

英子由於受到了健康的眼角膜捐獻,手術也很成功,終於重見了光明。他想念獄中的三樹,要去看望他,卻被養父母拉住,隨後遞給了英子一隻信封,說這是三樹留給她的,英子忐忑的拆開了信封:

裏面是一片完整的紅色楓葉,顯着格外豔麗,還有三張對摺了一次的白紙,打開來看是張醫院爲白血病患者出具的診斷書,上面赫然寫着三樹的名字,還有一張器官捐獻證明,最後,是一張死亡證明,死亡證明的日期是英子做復明手術的1個月之前……

原來,三年之前,三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看了看畫板前的你,再也說不出話,你起身走向窗臺,望着不遠處的一片楓樹林陷入了沉思,隨後說了一句:

“我想去看看……”

我和你散步在楓樹林中,天空的晚霞襯托着楓樹的緋紅,將要落山的太陽低着頭,陽光穿過楓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了一片片網格狀的影子。

葉子大的斑影落在了你的臉上,你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嘴角輕微的上揚,時間停止了片刻,你來到一棵小樹旁,蹲了下來,將手扶在樹幹上,畫板上的畫面在眼前重現,你頓時泣不成聲……

我站在旁邊,風輕輕的,一片片楓葉落了下來,靜靜的落到了地上,落到了你的頭髮上,你“抓起”那片楓葉,掐着根部慢慢的轉動着,只是,你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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