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人都愛的導演,我卻覺得太「冷漠」

前幾天看五條人的採訪,說他們很喜歡阿基·考里斯馬基的電影,我倒是還蠻意外的。

並不是意外他們會喜歡這個低調冷峻的芬蘭導演,而是考里斯馬基很少被人提及。

我並不算考里斯馬基的影迷,因爲看他的電影,會有種距離感,這種距離感並不像泰倫斯·馬力克那種神聖的漂浮感,也不像拉斯·馮-提爾那般極致的瘋魔,更沒有達內或者肯·洛奇那般平易近人,直抒胸臆。

似乎北歐導演的影像風格都有種與生俱來的距離感,你對他們的電影很難着迷,卻也不會抗拒。

考里斯馬基在我心中便是如此,帶着自己對世界最冷漠的審問,人生最理性的思考在與我們交談

他的電影價值體系很對稱他最著名的那部電影名——《沒有過去的男人》。

一個沒有過去的男人,構建了屬於自己冰冷的光影世界,用極簡主義復刻出多個小人物,那些小人物毫無掙扎的空間,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澎湃。

但他所呈現的質感亦如北歐地帶寒冷的氣候,如需觸及一絲一毫的溫暖,便要徹底拋棄你所認知的情感記憶。

《薄暮之光》看似是一種形式上的復刻,它的確和考里斯馬基別的片子有相似的世界論,人物沉淪在世界中,形同符號般遊移,藉由文本的組成矛盾來諷刺當代社會的虛浮

很多人會從形式上下手,嘲諷考里斯馬基的作品是在拙劣模仿佈列松。

但實際上我們看佈列松的《扒手》或者《鄉村牧師日記》等作品會發現,其實佈列松並不是毫無感情色彩的極簡主義,而是隨着人物心理轉變而改變對鏡頭的轉換,且他的作品主題性並不突出,全部融合在畫面之中,這需要很強烈的直覺感。

但考里斯馬基卻不大相同,他的電影設計感很強,人物目的性明顯,鏡頭的價值感也被削弱,徒留下和主題對稱的各種冷漠空虛,且毫無感情的流動,卻隱藏着巨大的悲哀

而其色彩和音樂的運用則更像是阿莫多瓦,用的對比色和宏大的古典樂構建成一個外殼,全然不似其他北歐導演那般清冷,單從這一點來說,他的傳承性便裂變成了一個獨特的自我。

這個自我,是疾苦世界的倒影,也是面對世界的沉默。

當考斯最後握着那雙溫柔的手時,命題性的主旨又一次被放大,所謂薄暮之光,其實也只是如佛所說:衆生皆苦,唯有自渡

這是考里斯馬基悲觀的底色所投射的一種自我世界認知,我們大可以摒棄,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認知卻具有真實顫動性,換言之,我們知道了這個世界有多麼操蛋,那爲什麼我們還要在電影中去無限地接近現實呢

這是一個很主觀的問題,任何導演的創作目的都不一樣,誠懇如達內或肯·洛奇,他們也極少在電影中刻畫太多溫暖人心的片段。

那虛幻如加斯帕·諾,卻也會在自己的視覺中構建地下電子音樂的浪漫。

所以考里斯馬基用浪漫的紅色反映出考斯心中的慾望和熱忱,也用不斷逼近的特寫來揭示米爾雅的被動和不安。

這大量的對比形成了電影的極致反差,最終所形成的思考便是當我們置身於冷漠的世界時,該如何自處

往往是極簡主義的表現形式,其內容一定要精簡,佈列松用密閉空間的《死囚越獄》完成了一場人心的較量,考斯馬裏基中則用一個偷盜案來襯托一個人物的悲哀。

以小見大,以少數人的行爲來測量與世界的距離。這樣的考里斯馬基,不是太冰冷,而是太失望。

片中的考斯是一個保安,他的身份是低微的嗎?不,他頂多是一個底層人民,而非低人一等的高級動物。

但考斯馬裏基卻讓他的情緒失效,這是對世界一種麻木的表現,也是對世俗另類的反抗。

有一點是我要說明的,就是考里斯馬基有些過度沉淪,雖然他想要刻畫人物內心的沮喪,但是他的設計有一定的痕跡,且動機不明。

爲什麼大家都要針對考斯,就連同事也都是如此,只因爲他沉默寡言,不太合羣?

這樣的說法不太合理,我想起法斯賓德的《恐懼吞噬靈魂》中的阿里,他同樣是不動聲色的,卻在細膩微妙處表現了自己的情感。

但考斯卻隨着大衆對他的排擠而變得越來越麻木不堪,以至於最後他連解釋都懶得說。

我可以理解爲這是考里斯馬基所有意刻畫的,只是這樣的人物性格設計會否真的能夠與人產生共鳴?

這也是我所認爲的距離感所實質表現之處,他不如樸實的力量來得猛烈。

考斯被孤立,考斯被嘲諷,考斯被鄙棄,隨之而來的境遇便產生了極大的對比,考斯愛上了某人,考斯被玩弄利用,考斯等待着薄暮之光。

圍繞考斯,考里斯馬基策劃了一系列的突變來利用他作爲對世界的控訴,最後留有溫柔的一刀,讓我們在特寫的兩雙手下去感悟人生的價值,那便是去看待那些真正值得珍惜的,世界一片糟粕,人生仍有餘光

創作者所表述的思想得到了完整的結論,但過程卻並不流暢,起碼我們看上去是不會流暢的。

說到底仍然是缺乏人物內心的剖析和動機,我們或與考斯產生一種聯繫,但卻沒有流動感,情緒戛然而止,還不如阿巴斯的“男追女”長鏡頭那般令人怦然心動。

但《薄暮之光》依然是一部好片,其好的價值在於考里斯馬基所創造的獨立美學風格,炙熱與冰冷交替,冷豔與濃烈並存

而且他也在積極地表達自己的浮世感念,他想要控訴的事情很多,人的漠視,人的虛僞,人的貪婪,人的溫暖。

這都是我們在他電影中所能探索到的意義,儘管流動感限制了他作品昇華的空間,但無可否認,他依然在麻木中表現出了一種病態的呻吟感,而非無病呻吟。

所以《薄暮之光》的形式和內容其實是對等的,一個孤獨的人愛上了一個被控制的人,控制之人興風作浪,孤獨之人被迫償還,溫暖之人伸出雙手,孤獨之人看見曙光。

這好像是一種人生的過程,福禍相依,笑淚交織,我們相信什麼便會探索到什麼。寧願受傷,卻也不願麻木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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