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2《剃頭匠》:理髮泰斗的晚年生活,93歲在電影中飾演自己

他走過這平凡一生,又把其中的平淡小事挑選一二,與我們分享。

電影裏的主角,敬大爺,由93歲高齡的原型主人公親自飾演。我們看到的是藝術作品,可是又其中有多少隻是他平平常常的生活,甚至看着看着,就會分不清自己是在看電影,還是在窺視他的生活。


這位老人叫靖奎,1913年生,小時候讀私塾,看過四書五經,讀着讀着發現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就去練武術,意欲闖江湖,當然這也不現實。再後來,想唱戲,當武生,奈何父母不同意。最後,去學了門手藝——剃頭。

學徒三年,出師後自己開了理髮店。他的客戶,有普通老百姓,也有社會名流,傅作義、程硯秋、尚小云、梅蘭芳.......

後來北京城內出現了一個個髮廊,人們追逐潮流,擁抱時尚。他依舊堅持着傳統的老手藝,帶着他的剃刀,蹬着三輪車,去給老夥伴們剃頭、刮臉、按摩。



平平常常的一天。今天去給老米剃頭。老米一個人在家坐着,我問他吃了嗎,他說不餓,問他身體怎麼樣,他說很健康。我不問他,他也不主動搭理我,只是看着我笑,期待我再問點什麼。剃完頭給他刮臉,他兒子回來了,屋都沒進,一邊把剛買的煤往院子裏碼,一邊說要出差一段時間,有事就給他打電話。我回家之後,看見有兩個小夥子在量我們家房子,說是這裏要拆遷。我看他把字寫成了“折”,讓他補上了那個點。

平平常常的一天。早上醒來,翻翻日曆,今天去給老趙剃頭。我騎着三輪車去找他,他看見我來了,特別高興,着急着要下牀。我給他剃頭,然後給他“放睡”(按摩)。他說錢在抽屜裏,讓我去撿張大的,我還是隻拿五塊錢。下午我們幾個老夥伴打牌。雖然我有點累,但是尋思放睡是體力勞動,打牌是腦力勞動,我就和他們一起。輸贏不重要,主要是多活動活動,保持精神。

平平常常的一天。今天要去給老米剃頭。我在門口喊他,沒人應。裏面的電視播放着北京奧運會的倒計時,他還沒起?我推門進去,他躺在牀上,人已經發臭了,鬍子拉碴得不像樣子。

平平常常的一天。今天去爆肚劉那裏看看。我經常坐的那個桌子被一對年輕夫妻佔了,他們在催促廚房快點給他們上菜。他兒子看見我來了,忙把我迎了進去,問那對年輕人能不能麻煩挪到裏屋去喫,他們不同意,說他們先來的,去裏屋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他們。算了,我不跟他們置這個氣,我讓老闆幫我打包了兩份爆肚。回家之後,居委會的幹部說要換二代身份證了,讓我準備張照片。

平平常常的一天。今天跟他們打牌。他們說是應該準備張好照片,不能像老米那樣,靈堂上連個像樣的遺像都沒有。這人活的時候利利索索的,走得時候也應該利利索索的。晚上回家,我翻出來相冊,都是些老照片,這個帥小夥是誰呀,我怎麼不認識了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照相館,拍了一版特別精神的寸照。兒子來了,是我讓他來的。他看到我這版照片,說挺好的,當身份證夠用了,他有點埋怨似地說,花這錢照相太浪費了,還不如給他買藥喫。我沒回答他,我從牀下的方盒裏隨便抓了幾百塊錢給他,讓他買點好的藥,再給媳婦和兒媳婦買點好喫的,別虧待人家。

今天老趙也走了。

平平常常的一天。今天給老張剃頭,他告訴我,他也要像爆肚劉那樣,利利索索地走。他還說,清真寺已經聯繫好了,他們會按照要求準備。我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離開他家後,我在路邊電話亭給殯儀館打了電話,電話那邊問我是死者的什麼人,我沒回答他,只說我就是打聽打聽。接電話的人倒也沒有再問,走工作流程似的給我介紹了說需要自己準備服裝、遺像、生平簡介。他還說了很多,說到儀仗隊,說到車輛,說到告別室的規格。我不想聽了,我把電話擺在小臺子上,轉身出去了。

今天出去給西頭老孫剃頭。出門時候碰上居委會幹部,給我送新身份證來了,說是有效期二十年,讓我好好存着,還說有空讓我給大家講講長壽祕訣。哪有什麼祕訣,不過是遇事別忘心裏擱。我騎車騎到半路,街上的行人突然似乎一個人有兩個影子似的,我腦中天旋地轉。我停下車,走到城牆根,坐了下來,我從羽絨服的口袋裏掏出梳子,剛擡起手,就沒有了意識。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睜開了眼,我又可以看到熱熱鬧鬧的大街,又可以聽見對面踢毽子的小孩唸的口訣。我騎上三輪車,去找街邊的“板寸王”理了個精神的髮型,然後去了照相館。回家後,我把裝裱好的遺像放在我最喜歡的那盞每天總是要慢五分鐘的鐘表旁邊,又把兩排假牙投進水杯裏,摸索上臺燈開關,關燈,睡覺。

平平常常的一天。外面下雪了。但我還是蹬着三輪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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