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暮云,倾盖如故

我爱独处,也爱热闹,像四季轮回,不知疲惫;在云起潮生望远镜也望不到尽头的小镇里;年纪对风与自由的渴望,与时俱进。人要站在屋顶,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稻海里的蜻蜓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翅膀;牛与山羊在谷堆边捉迷藏。云朵在天空迷失方向,孩子在芦苇荡流浪,它们都在等天黑,彼此才不至于慌张。小猫它就躺在枣树旁直到月落星沉,那儿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晴朗。

我心头一沉,是什么时候,会惊觉就这样坐着,已是奢侈;离开故乡后的很多年,对我而言,是再没有春夏秋的来处,而是只剩下冬的归途。

儿时的伙伴虽早已天各一方,我曾无数次唏嘘那如云烟般淡去的童年,淡忘了从前的从前,回过神,是一阵冰凉在肆意蔓延进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把过去书写成章;是我对它最有价值的致敬方式;于是乎,我不在拘泥于已然逝去的时光。离别最正确的解释从来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站在高岗,我头顶的云依然在飘,脚下的水潺潺地流;山楂红了一年又一年,人们在地里耕耘,空气里连绵起伏着连枷拍打着农作物的声响;只有蝉在风中嘶哑歌唱。我怀念儿时喧闹的夏天也喜欢如今宁静的夏天。乡土只剩下一些年迈的老人和稚童;其他人,除了逢年过节是不见踪影的。日子清净,倒也欢喜,初阳倾泻,我和母亲已经拾掇好悠哉悠哉走在赶集的路上,遇见同路人,结伴一程又分开。那时,玉米的秸秆,正茁壮成长;蜘蛛网沉睡了一夜,挂满了露珠,阳光把它折射成彩虹的颜色;狗尾巴草爬上了的马鹏牛栏,瓢虫在草尖飞扬,蒲公英在树稍荡漾。

午时,天更亮了,母亲忙碌在灶台;我们两个人,不需要什么山珍海味,几个小菜,两碗热粥,便是一餐。我常去地里转悠,光合作用下的丰饶对地里的西红柿,茄子,四季豆,那叫一个雨露均沾!我顺手在围栏边掐了一把薄荷,饭后,万物都有了一丝疲倦,我也是,耳边除了虫鸣和飞机穿过云层的声音,似乎能听到窗外的叶被火烧成了灰落在地面,风吹不散,雨淋不灭。风扇与蚊子倒是精力充沛,一运转,一闹腾,就是一个日头;晌午真是美好得不得了,一觉入眠,连梦都没有!醒来,一壶薄荷茶,一颗西瓜,我与母亲,吃瓜喝茶,细语闲聊。

夕阳下的村口,算得上热闹的地方,乡政府的村委干部在那,大喇叭也在那;广电,气象,党的最新政策和理论,防火防盗防诈骗,一天换着花样宣传。四周绿荫环绕,面朝公路,背朝乡野,镇上与村庄路上提供给人们小憩和消遣的小卖部也在那,炎热酷暑的时节里农活是不多的,大家都爱往那儿凑热闹,妇女们左不过是看男人们围成桌打纸牌,打麻将,看得兴致上头,自己便加入其中。绣红的缝纫机罢工已有好多年,馋嘴的小孩守在堆满零食的簸箕旁,货架上有许多日用品,也有许多灰,什么蛤蜊油,痱子粉,硫磺皂,六神花露水等具有浓浓年代感的物件应有尽有;啤酒和冰激凌,杨梅和汽水了塞满了冰柜。

暮色降临,邻居家的小孩,开始疯癫,我突然来了兴趣,扬言要加入他们,不辜负每一个当下,是我对生命的诠释;我拿来响篙,用竹条揪成一个椭圆,捆在上面,去屋檐和柴垛上绞了一层层剪不断理还乱的蜘蛛网,他们像一群虾兵蟹将崇拜着盖世英雄一般跟在我的身后,言听计从。最终,我们战败未捕捉到任何会飞的昆虫。我胡编了许多荒诞离奇的故事,艳羡了他们的童年。我妈鄙视我“二十多岁了,还这么幼稚”我冲她傻笑,只有在她面前,我或许还是个孩子。

而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思念是一缕可以穿透生命的光,也是一堵锁死灵魂的墙。人总在陌生的地方,才会想起从前的模样;城市的车辆来又往,人们在聚散无常,我庆幸异乡的天空也蓝得熟悉,蓝让人热泪盈眶。我想;那里现在一定满田长着芝麻,门前的绿椿芽,地里的红西瓜,蓬草一天比一天高;星星偷走了一壶酒,醉了一池塘的藕,夜莺叫醒了人们的梦,野鸡飞上茅草屋,盛夏的火苗烧尽了八月的麦田,它在冬天历经雨露,风霜,我在来年等它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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