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摘

1.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

2.当她在园子穿行的时刻,四周的树林也仿佛更加幽静,清淡的日光中竟似有悠远的琴声。

3.那儿有几棵大栾树,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而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

4.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

5.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6.比如说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

7.四周都是参天古树,方形祭坛占地几百平方米空旷坦荡独对苍天,我看不见那个吹唢呐的人,唯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

8.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

9.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10.比如一张旧日的照片,拍时并不经意,随手放在哪儿,多年中甚至不记得有它。

11.可忽然一天整理旧物时碰见了它,拂去尘埃,竟会感到那是你的由来也是你的投奔;而很多郑重其实的留影,却已忘记是在哪儿和为了什么。

12.近些年我常常想起一道墙,碎砖头垒的,风可以吹落砖缝间的细土。

13.雪后,月光朦胧,车轮吱吱叽叽轧着雪路,是园中唯一的声响。

14.这么走着,听见一缕悠沉的萧声远远传来,在老柏树摇落的雪雾中似有似无,尚不能识别那曲调时已觉其悠沉之音恰好碰住我的思绪。

15.雪地和月光,安静得也似非凡。

16.生命的开端最是玄妙,完全的无中生有。

17.近处是一排绿油油的榆树矮墙,越过榆树矮墙远处有两棵大枣树,枣树枯黑的纸条镶嵌进蓝天,枣树下是四周静静地窗廊。

18.太阳晒热的花草的气味,太阳晒热的砖石的气味,阳光在风中舞蹈、流动。

19.枣树下落满移动的树影,落满细碎的枣花。青黄的枣花像一层粉,覆盖着地上的青苔,很滑,踩上去要小心。

20.大片大片寂静的树林,碎石小路蜿蜒其间。满地的败叶在风中滚动,踩上去吱吱作像。麻雀和灰喜鹊在林中草地上蹦蹦跳跳,坦然觅食。

21.对于故乡,我忽然有了新的理解: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喝时间的限制;这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

22.唯近傍晚,阳光才艰难地转进那间小屋,投下一道浅浅的斜阳。她就从那斜阳后面的幽暗中出来,迎着我们。

23.夏天的傍晚不管多么燠热难熬,一走进那庙院立刻就觉清凉,我和奶奶并排坐在庙堂的石阶上,享受晚风和月光,看星星一个一个亮起来。

24.庙堂中常有法事,钟鼓声、铙钹声、木鱼声,噌噌吰吰,那音乐让人心中犹豫。

25.那群如真似幻的孩子,在我昏黑的梦里翩然不去。那清明畅朗的童歌,确如生命之水,在我僵冷地身体里悠然荡漾。

26.通往交道口的路,永远是一条快乐的路。那时的北京蓝天白云,细长的小街上一半是灰暗错落的屋影,一半是安闲明澈的阳光。

27.但是晚霞淡下去,只有晚风从城墙外吹过来 。

28.四周是花香,是蜂鸣,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的海棠花雨。

29.那安静,如今想来,是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

30.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摘自《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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