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偶感(三)

           

      已經很久不曾寫東西了,腦海裏亂七八糟,沒有頭緒。

    也許是這場疫情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也改變了我。無法靜心,無法坦然。我努力不去回想春節那段無法描述的生活和心情,我刻意想去淡忘,那些讓我恐懼的焦慮的無法躲避的時刻。都說時間會讓人忘記很多不開心的往事,但過程卻是漫長的。

    從老家出來不容易,但終究還是出來了,沒想到的是等到暑假想回趟老家,更難。在等過了七月,眼看八月也要過去,我堅定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回家待的日子特別短,每一天都顯得特別珍貴,父母電話裏的期盼我不能假裝沒聽懂。他們老了,在空空的舊巢裏盼望着自己的孩子歸來,哪怕只是短暫的停留。因爲出行考慮很多因素,很多人已經跟我樣,很久沒回家了,也不會像從前樣,買張火車票就可以踏上歸途了。一切變得不那麼容易了,似乎這一刻我們纔不得不接受一個誰都知道的現實:失去了才懂得珍貴,就是從前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特別珍貴。

      就在回家短短十天裏,我每天陪父母待在老家,不出門不走親訪友。老媽抓緊每一天時間給我們做好喫的,這是她疼愛孩子的方式。思念許久的家鄉菜,普通卻勝過他鄉美味。有時候我們的胃比我們更執着,只儲存了一種最初的原味,任其它美味也無法刪除替代。有時我就會想是我在思念家鄉還是我的胃在思念家鄉呢?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方水土怕是已經牢牢抓住了我們的胃,腳再長也走不出心中的惦念了。

        在老家的日子裏,我再次深深感受到了父母的滄桑無力,他們滿頭白髮讓我莫名傷感。不知不覺中我也已經不惑之年了。老家的一草一木似乎沒變,但又似乎早已經不是記憶中那般了。父母一輩已經老了,甚至有些已經去世了,村子裏剩下的只有老人和幼童,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房屋也都破舊不堪,忽然想起來這些屋子也都三十多歲了,從童年伴我到中年了。那裸露的紅磚,殘垣斷壁,讓人感覺它們已經跟着父母進入風燭殘年了。荒草在瘋狂的蔓延,一層層包圍,門口,路邊,池塘,延伸到田野,我竟說不出是老屋和荒草誰搶佔了誰的領土。看起來老屋是那麼的無力,而那些荒草還在野蠻生長,不眠不休。

          和老屋一樣孤獨的,還有村莊裏滿樹的花果,那些花繞藤,藤纏樹,彷彿孩子拉住了大人的腳步,那麼不捨,那麼孤獨。一樹又一樹的孤獨在盛夏裏肆意生長着,讓人無從平息。

那些成熟或者不成熟的果實都掛在了枝頭,等着引起主人的關注。紅的綠的在陽光下在微風裏閃耀着自己的光芒。而我再也不用像小時候那樣偷偷摸摸去偷摘了,它們就在那裏伸手可得。沒人跟我搶,也沒人阻止我摘而我也沒有那份曾經的興奮與喜悅,甚至也不想嚐嚐味道了,猛然發現,當年那些果子那麼甜,也許加進了童年無憂無慮的調料了。

      他鄉的日子不那麼容易,每一個漂泊在外的人都深有體會。家鄉卻也是難以迴歸的。在我們選擇離開家鄉的那一刻,這種割裂就開始了,時間越長,裂縫越無法彌補。身在異鄉爲異客,回到故鄉又何嘗不是客呢?在父母親人朋友心裏,恐怕我們也是匆匆旅客罷了。就是這種去哪都是過客的感覺,讓人沒有歸屬感,讓不惑之年的我想要努力去找尋自己的根,並確認自己將要歸根。

      無論故鄉貧窮與富貴,我都必須回到她的懷抱,因爲她給了我一口鄉音難改,一種味道難尋,一份惦記難忘。山河變換,歲月流轉,愈加清晰。

    再次踏上離家的征程,我不再糾結我是離家還是回家。也許終其一生我們都在路上,那個能讓我們停下腳步的家永遠存在我們的內心,是遙不可及的理想,是我們內心深處最溫暖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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