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整潔有序的政務中心二樓，兩排座椅上散散落落坐着低頭刷手機的客戶們，屋外突然大雨從天而降，噼裏啪啦的雨聲破窗而來。
張平站起來揉揉僵硬的左腿，移動拖沓腳步走到窗邊，臉上滿是焦慮。她記不清午覺起來關閉臥室窗戶沒有，擔心這場從南面而來的迎風雨飄進家裏，糟蹋了新房的地板。”你也是來辦事嗎？你幾號？“”136號，哎，半天也辦不下一個人。“”新換上來的幾個還不熟悉業務，很慢的。“年輕的劉詩語是這裏常客，瞭解每一個窗口辦事員的業務水平。她也着急，眼看兒子就要放學了，又下雨。
”請136號客戶到3號窗口辦理業務“大廳裏響起叫號聲。很長時間沒有叫號了，刷手機的都擡起頭看幸運的136號是誰。
“到我了，到我了。”張平高興地趕緊走到3號窗口，遞上叫號単。小姑娘收下單子。“請問你辦什麼業務？”“過戶，房產過戶。”
3號窗口小姑娘面露難色，”阿姨，這個業務在三樓有專門的窗口辦理。“”樓上窗口在參加考試。"旁邊站着瘦小姑娘朗聲說。姑娘的聲音高個她的過頭。張平才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女孩。
“阿姨，請等一等，她們馬上就考完了。”“考完了也不行，就在這裏辦。必須辦。”小個子姑娘胡鶯一臉正色。張平想這不起眼的估計是個官兒。“這個業務很複雜，有專業窗口，爲什麼要在這裏受理呢？你看廳裏積壓這樣多人，天又下雨。“羅鈺說完朝胡鶯看着，心裏嘀咕你個啥不懂的小屁娃在這裏充什麼大頭鬼。又不是什麼領導，給你個虛銜，就拉大旗當虎皮。胡鶯是李主任親信，面子上得磨得開。“我……”羅鈺才啓口，耳邊響起一聲細語。
”你們在這裏嘀咕什麼，滿廳的人，加快速度。”年輕的值班局長蘇珊過來詢問。張平一聽這個軟軟的語氣，一定是個說話不管用的，懶得理會這些小姑娘。
蘇珊撇一眼張平手裏的資料，明瞭她的需求。“給我看看你的準備的資料。”蘇局長接過資料略翻一下。嚮導稅員小麗說“導稅不僅是簡單的維持秩序，而是分流，輔導納稅人準確填寫表格，準備資料。這份資料就不齊，帶阿姨過去補齊。”
張平跟隨小麗去補資料。“姑娘剛纔的那個姑娘是個領導吧？”“我們蘇局長，今天她在這裏值班。”張平心裏有了主意。資料齊備後，張平眼睛在廳裏逡巡，直奔蘇珊的值班領導席。“局長，你看我這個在哪裏辦？”那兩個姑娘各置一詞，她直接將問題拋給蘇珊。
蘇珊朝胡鶯招手“你帶着阿姨到樓上窗口辦理。”“她們還在考試嘞。”“你去給她辦。”“我還不會。”“你跟班學習兩個月了，還不會？你先做，遇到不會的問一下，只看動手怎麼學得會。”胡鶯到辦稅廳兩月了，具體業務沒學到什麼，李主任的那套官腔倒是學會了，連副局長蘇珊也不放在眼裏。李主任與蘇珊同歲，還先進來兩年，李主任暗地裏不服蘇珊。李的很有手腕，但是她不顧大局，力氣都用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外部門的都視爲對手。
聽見蘇珊的吩咐，羅鈺目光越過幾個人，白了一眼胡鶯。胡鶯尖利的眼光回敬她，扭頭帶着張平走了。
羅鈺是個老資格，業務熟練，但是身份決定了她的命運，胡鶯雖年輕，但是公務員編制。自己業務在強也只能做一個臨時聘用員，性格決定了她認真做事低調做人，不像其他人那樣得過且過，需得對得起領的這份薪水。在前臺的操作員沒有一個能夠超越她的。
“徐然，活路來啦。”胡鶯將張平的資料丟在櫃檯上，繞到櫃檯裏，附在徐然耳邊“本來想讓你們閒閒的，擋下今天下午的業務，結果殺出個蘇魔。”
徐然雙手在鍵盤上快速輸入，低聲迴應胡鶯。張平走後，胡鶯走到櫃檯外，徐然對面坐下，雙手支頤與她閒話剛纔樓下發生的事情。胡鶯還沒有領到制服，她穿的是便裝，在櫃檯外閒聊不易被發現。十幾分鍾後，胡鶯跳下吧檯凳，下樓。逗留時間太長，她害怕被蘇珊批評。
大廳里人少了，只有兩三個窗口在辦理業務。胡鶯走進後臺玻璃門隔出的辦公室，她和主任一間。“剛纔你到哪裏去了？”“樓上，我帶一個人上去辦業務。”“今天下午不是隻安排她們考試嗎？咋又把業務引上去了？”“本來我已把業務擋下了，可是半道上殺出個蘇魔。我說她們在考試，她說讓我去辦。我也不敢明抗。”
“你辦的？”“嗯，我辦的。”胡鶯心有點虛，但是想好閨蜜不會透露給李的。然後她把前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羅鈺，主任叫你。”胡鶯站在辦公室門口高聲尖氣的叫喊，所有人朝胡鶯看看，又看看羅鈺，不明就裏。“我辦完這單就過來。”羅鈺心裏咯噔一下。
羅鈺在主任辦公室裏，待到下班時間才眼眶紅紅的出來。胡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目送她出去。
前臺姑娘們等羅鈺換好便裝，才一起離開大廳。“李大主任叫你去幹嘛？”小麗問。小麗從來就是叫她李主任，私下裏叫李大主任，李姐這樣親暱的稱呼叫不出口。“你們以後注意一點，胡主任以後就李主任的化身，你們得當菩薩供作。”“一個屁都不懂的小屁娃，也敢充老大。”“誰叫咱們該讀書時不好好學習，考不上正式編制呢。算了，不說了，回家吧。”一羣人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