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初秋】

      夜雨敲窗,枕生寒涼;寒來暑往,花落葉黃。似乎昨日還酷熱難當,今夜已是秋風送爽。春時鶯聲燕語,夏至爍石流金,秋來橙黃橘綠,冬至滴水成冰,季節的變換,好像就在一夜之間。

      一年四季,各有各的妙處,各有各的神采,但要說最愛,我首選的還是秋天,尤其是初秋。春日花香鳥語沁人心脾,夏天荷香四野蛙鼓蟬鳴,冬日銀妝素裹粉妝玉砌,但是,相比於秋天,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俗不可耐。

      一場秋雨過後,暑意漸消,涼風習習,在炎炎酷熱裏煎熬了一整個夏天的人們,貪婪地吸斂着這久盼的絲絲清涼。初秋時節,不同於深秋的滿目蕭瑟郊寒島瘦,在這天高雲淡的日子裏,放眼盡是五穀豐登瓜果飄香,除了豐收的喜悅,更有那盈盈秋水,疊翠流金,極目望去,即可盡攬宜人景緻。初秋的景色,雖是紅衰翠減,卻不失豐腴柔美,玉潤珠圓。多一分則秋風蕭殺徒添愁緒,少一分則略顯青澀差強人意。

      提起秋天,自是少不得楓林這亙古不變的存在,無論是“階起楓林葉”,還是“楓林葉赤露華濃”,在古人詩句裏,它一向頗爲得寵,多少名篇鉅著,在高吟低哦間,讓人覺得韻味無窮。我總覺得,楓樹是孤獨的,盛夏時節裏,它一樹綠蔭長在深山無人識,驕陽似火,卻拼命吸收着日月光華,甚或開出一朵朵芽色的小花,散發出清香。它極盡努力地生長,只爲秋風起時,在霜風洗禮下,焠煉成一束束火炬,引遊人駐足。一夜之間,層林盡染,每棵楓樹上都掛滿着一個個充滿詩意的童話。一片片,一簇簇,如火似霞,漫山流丹,這一樹芳華,孕育了一整個春夏,只爲在秋天,攜手那寂寂夕陽,悽悽殘霞。楓葉只是一個樸素的傳說,默默地與日漸嶙峋的枝條相守,任風吹雨打,矢志不移,兀自與秋風共舞,與山泉唱和,。待到秋意愈濃、霜風愈勁,楓葉終於撐不住這行吟如歌的婉轉,象久別故鄉的遊子,抵不住無邊的鄉愁,在秋風一再催促下,飄然而落,奔向大地的懷抱。片片楓葉片片情,從此,再不能倚晚霞歌唱,再不能與白雲纏綿,飽經風霜,相侵無怨,世間種種,皆成過往。一片落葉宛如一聲嘆息,又象是瀟灑地揮手,沒有搖曳難捨,沒有撕扯糾纏。

      初秋的美,不如春天的婉約,不象夏日的坦露心跡,更沒有冬天那麼含蓄費解。蟬音已漸嘶啞,溪水卻愈發清明,一葉飄落知秋意,幾聲雁語話離愁。初秋,在昭示一年的豐收盛景,又不忘爲往後的日子孕積力量。“它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樹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一聲聲蛩鳴,是初秋捎給人們的霜信,再過些日子,滿眼將是西風殘照,水瘦山寒。初秋的一抹流霞,一汪碧水,似乎都在提醒人們,請收攏造物主的恩賜,盡賞此時美景,盡藏此間豐物,待它迴轉身來時,又將是蘆花飛揚,天朗氣清。

      風,輕輕地吹;雨,悄悄地下。無邊秋色裏,不用煮酒話桑麻,無需翹首望天涯,雁陣會指向你回家的路,輕舟會划向遠方的燈塔,不如,奉一盞清茶,細細品味,這如詩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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