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日誌·遠山淡影】時間、記憶和自我欺騙

      《遠山淡影》是石黑一雄的處女作,出版於1982年。雖然距今已是三十八年了,但依然受到很多讀者的追捧。 

        今天上半天 ,老張讀完了這本書。下半天,我也追完了這本書。這本小說故事情節並不複雜,人物也不繁多,讀起來卻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爲什麼《遠山淡影》會震撼到我們這些普通的讀者?

      我想,可能是因爲他的小說中的三個關鍵詞:“時間”、“記憶”與“自我欺騙”。2017年,石黑一雄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瑞典文學院在頒獎時明確指出其小說的這個特點。《遠山淡影》雖然是他的處女作,但處處在詮釋這三個關鍵詞。

      小說從悅子的女兒妮基來看她開始,到妮基離開家結束,總共只有五天的時間。在這五天裏,主人公悅子想起了以前前在日本長崎生活的往事,時間跨度二十多年。從東半球的日本長崎,到西半球的英國倫敦,空間跨度也非常大。

        這部小說心理時空與物理時空都跨度很大,作者是如何讓它們交織在一起的呢?

          利用記憶!

          記憶是不受時空限制的。它可以上一秒在倫敦,下一秒在長崎;上一秒在眼前,下一秒在多年以前。石黑一雄巧妙的利用了記憶這一特點,讓主人公悅子在回憶中穿越時間,完成了自我的敘述。

        作者石黑一雄曾經在倫敦慈善機構裏做社工,這個機構主要負責收留無家可歸者。石黑一雄說:“我有很多時間和無家可歸的人在一起,我傾聽他們的故事,聽他們說怎麼會到這裏來,我發現他們不會直截了當、坦白地說他們的故事。” “我就覺得用這種方法寫小說很有意思:某個人覺得自己的經歷太過痛苦或不堪,無法啓口,於是借用別人的故事來講自己的故事。”

        所以,我們會看到在《遠山淡影》這部小說中,主人公悅子將自己和景子的故事嫁接到佐知子和萬里子的身上,而自己以鄰居的身份抽離出來,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在一片回憶中,完成生命的回顧與反思,完成精神上懺悔與救贖。

        在悅子的講述中,我們看到了佐知子(悅子)和萬里子(景子)經歷的痛苦不堪的生活:

        二戰後的長崎變成了一片廢墟。佐知子(悅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庭,失去了體面的生活 。佐知子(悅子)帶着孩子住在一個破舊的小屋裏,不得不攀附美國大兵,想借此改變自己的命運。明明知道美國大兵不可靠,明明知道萬里子不想去美國,卻義無反顧地奔向了美國。在異國他鄉,悅子面對女兒景子(萬里子)的自我封閉,乃至最終自殺,她無能爲力,倍感愧悔。

        萬里子(景子)也未能逃脫戰爭的創傷。戰後的千瘡百孔、家庭的巨大變故、命運的深不可測讓她敏感、孤寂又惶恐。再加上溺嬰、溺貓場景的刺激、美國大兵的猥褻以及對移居國外的恐懼,讓幼小的她失去了人生最初的安全感、歸屬感與幸福感,讓她最終走向了自殺的結局。

        一場戰爭,一次移民,讓悅子和景子都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景子自殺,一了百了。

        悅子苟活,萬般痛苦。這種痛苦卻不可說,不能說,然而卻不可不說,不能不說。不許說出來這種痛苦會輕一點。

        因此,面對女兒妮基的困惑,悅子講了佐知子和萬里子的故事。

        然而,謊言設計的再精心,終究也是謊言!痛苦掩藏得再深,終究也會奔湧而出。

        在小說書的最後,悅子說:“那天景子很高興。我們坐了纜車。”淡淡一句,隱藏的真相大白於世,自我的欺騙也土崩瓦解!

      石黑一雄曾說:“我喜歡回憶,是因爲回憶是我們審視自己生活的過濾器。回憶模糊不清,就給自我欺騙提供了機會。作爲一個作家,我更關心的是人們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而不是實際發生了什麼。”

        他也曾說:“現實世界並不完美,但作家能夠通過創造心目中的理想世界與現實抗衡,或者找到與之妥協的辦法”。

        《遠山淡影》就是這樣一部對抗不完美世界的小說:在回憶中消解苦痛,在回憶中自我救贖!最終,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都化爲遠遠羣山中淡淡的影子——只是生命的背景,不再是重重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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