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美 16: 噪音

一直怀有对“杂乱”的审美冲动,也一直抱有对杂乱审美心理的疑惑,由此关注到传统音乐中的“求噪”现象。

音乐是声音的艺术,声音有乐音和噪音之别。不论乐音还是噪音,都是音乐提炼加工的对象,而成为音乐语言。中国传统音乐中一直赋予噪音以丰富的表现力。

噪音指音高和音强变化混乱、听起来不谐和的声音,其基本特征是无规则,其本质上是对于秩序的无视。它是喧嚣、混乱、异常、否定、非理性、不和谐的,因此在中国尚“中和”的“乐教”传统中,自然不被接受。但中国音乐历来有两条主线,上层的礼乐和民间的俗乐,“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上层的礼乐追求雅正;而民间的俗乐一直保持有一种求噪传统。谭维维的一段华阴老腔,是俗乐传统对噪音的演绎和夸张,一时间震撼乐坛。

噪音是非理性情感的表达,噪音是不满和压力的宣泄,噪音是绝对自由的幻想,噪音是不驯服的野性的展现。噪音满足人们的求异心理,无形中赋予音乐以期待(不变中求变、节奏中求乱)的张力。因此说,噪音是音乐中极富表现力的部分。


“乐不过以听耳,而美不过以观目,若听乐而震,观美而眩,患莫甚焉。”古人讲究听和视正,讲究度。中国传统音乐,即使俗乐传统,也从来不把噪音作为主要部分,而只是追求“音色噪音”和“瞬间噪音”;追求噪音所变化出来的杂乱——“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也追求噪音所变化出来得震撼——“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噪音乐派则走向极端,让噪音成为作品的主体,其主调是刺耳和撕裂,超越听觉边界,打破听觉极限,让高分贝的暴烈淹没现场,让无规则的节奏撕扯听众。作为一种自我宣泄,那么可以随意。但是如果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噪音音乐,首先要小心避免引起人们不自觉的听觉保护。如果引起听众的听觉抵触,就谈不上音乐了。

亚里斯多德提出音乐、悲剧、诗等对情绪的“净化”功能,朱光潜认为:“净化”的要义在于通过音乐和其它艺术,使某种过于强烈的情绪因宣泄而达到平静,由此恢复和保持住心理的健康。从这一点来说,我接受、尊重噪音乐派。

另外,噪音乐派本身具有的个性特征、反叛精神也是令人神往的。现实生活中要求循规蹈矩,只有艺术才能给人以虚幻的自由。但要警惕,从艺术虚幻回到生活现实可能带来失落和偏激,一通宣泄之后可能带来空虚和颓废,许多人由此迷失自我。

书法中的粗头乱服,相似于音乐中的噪音,表现出不驯服的野性状态,它追求一种混沌纷乱、漫无头绪中横冲直撞的审美感觉。馆阁体是驯顺的字体,中规中矩,缺少真情,隐隐有其奴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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