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篇-1
按天、地、人的顺序写北京,写了天地,想写人的时候有点懵,不知道从哪里写起。
我不是正宗北京人,也没在胡同、四合院、部队大院住过,认识的人里,没有正黄旗老北京,兴许小时候的同学里有,但我不知道。
人,怎么写呢?
从邻居开始说起吧。
【邻居】
我出生时,我家住在北京东城一个窄条型的院子里。
两排平房,每排八间,一排坐东朝西,一排坐西朝东,房子面对面;
院子北头一扇墙封死,有个水龙头和水池子作为公用的生活用水,院子南头是院子大门。
每家门口有小厨房,从这排厨房到对面厨房,大人一步能跳过去。
这个院子住了十户人家,有的两间房子,有的一间房子。
院子里最有威望的是文叔叔,他是公司的老总,大家都听他的。
他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妈妈很漂亮,孩子姥姥很热心,我们这些孩子也管老人叫“姥姥”,连大人们都这么叫,姥姥是大家的姥姥。
我小时候皮在家胡作非为,一会儿抱西瓜没抱住摔碎了,一会儿藏猫猫猛起身把鼻子磕出一大包,搞的我妈尽插门揍我。
每每听到我鬼哭狼嚎,姥姥总是第一时间跑过来,一边拍着门上的玻璃窗,一边用她特有的哑嗓喊我妈的名字,别打孩子别打孩子。姥姥,一直是我是所有孩子的大救星。
文叔叔家的三女儿,打小就好看,不但他家宠她,全院子的人都宠她,她的小裙子件件都好看。有时候,他家晾在外面的小裙子会让我发愣,我仰头望上去,蓝天做底,那蕾丝边粉色的小衣服在衣架上迎风摇曳,真好看。
到现在,我看到婴儿或者小小孩儿的衣服都走不动道,大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
我家对面是姐弟两家,我叫姐姐那家“姑姑和张叔叔”,弟弟那家“小叔叔和肖老师”。
姑姑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直到我妈妈去世,她们一直来往。
姑姑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木纳文静,二儿子机灵调皮,跟文叔叔家俩儿子情形一样,姑姑二儿子后来一直管我妈叫干妈。
小叔叔家有两个女儿,都非常非常像妈妈,细细的眼睛,笑起来月牙似的,嘴边两个酒窝,他家大中小号三个美女,三对酒窝。
我家旁边住的夫妇俩都是老师,总呲叨孩子,天天呲叨。
老师对面的房子里,曾经住过一家三口,他家有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小女孩,我上中学她上小学,原本没觉的和她能说到一块儿,有天我在院子外面树下看书,她走过来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惊到我了,这个小屁孩脑瓜里东西还真不少。从那以后,我俩腻在一起,连我妈都觉得奇怪,只可惜她家没住多久,就搬家了。
院子门口住的那家阿姨,我有点怕她,长大后不喜欢她,她总和别人打架骂人。每天早晨在水管子那里刷牙漱口的时候,总发出干呕的声音,我家离水管子近,天天听,听得我也想呕,我始终不理解,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刷牙时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声音。
谁家做啥好吃的都闻得见,谁家大声说话都听的见。
我家斜对门住过一个大哥哥,有天突然响起小提琴的声音,拉锯似的,特别难听。
我做功课,每每听到他拉琴,就使劲堵耳朵。
但没过多久,印象里也就一两个月,声音就好听了,有旋律了。又过了一阵子,那琴声非常好听了。
这个大哥哥总是关着门,从不搭理我们这帮小孩儿,他住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搬走了。从拉锯到好听,这个过程太短了,以至于我一度认为小提琴很容易学,直到有一天我歪着脖子试着拉时,我才知道当年我见证了一个努力的过程。
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子换上新衣服,打着各式造型的纸灯笼满院子跑,表演节目,欢声笑语的。
像一个大家庭。
每个暑假寒假的开始和结束,我都能听到院子里家长们一边提我的名字,一边数落自家的孩子,你瞅瞅人家XX。
哈哈,当时听着有点得意,很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那个时刻的我有多招“恨”。
我们是85年搬走的。大人们保持过一段联系,我妈去世前几年他们聚过一次,看照片,叔叔阿姨们都老了。
我梦里回去过那个院子,也梦见过小院的春节,所有的人都定格在那个年代,那个我在童年的年代。
远亲,不如近邻,是真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