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自行車

  週末回老家看望父母。我們喫完午飯,幫母親整理房間,雜物間那輛舊自行車一下吸引了我的目光,那已經鏽了的車把、車圈、掉了蓋子的車鈴,蒙着灰塵的車身早已不復當年的芳華。我找來抹布一邊擦車,一邊和母親聊天,這輛自行車曾經是我們村的第一輛車,它不僅陪我長大,還幫助左鄰右舍娶回來許多新娘子,我擦着老去的自行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現。

 

  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父親領着全公社人民修大寨田的見證,70年代父親作爲基層幹部,爲讓鄉親們喫飽飯,農閒時候帶着父老鄉親挖山、開荒、修水渠,把家鄉的荒山變成了米糧川。父親的行爲受到省委的隆重表彰,獎品就是這輛自行車。這輛車剛推回來時鋥明瓦亮,父親又買來黑色塑料膠帶纏在車梁和車架上。這輛車不僅成爲父親上班的代步工具,也成爲街坊四鄰娶親用的專車。

  當時是七十年代,我們村流行用自行車接親。一般兩輛自行車就夠了,可也有特例,一次後院三孃家娶媳婦,新娘子要用六輛自行車接親。在農村,兩輛自行車都難湊,六輛更難了,三娘愁壞了,最後找到了父親。父親當時在鎮上工作,每天要騎車上班,三娘怕耽誤父親上班,一直沒開口,現在沒辦法了,只好過來求父親。父親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打來水,把自行車擦得鋥亮。沒想到這次卻開了先河,以後誰家接親都過來找父親,母親說,這輛車一共接回了至少三十名新娘子。不過自行車接親的時候,父親就只好走路去上班了,爲了不遲到,他需要提前一個小時出發。

  這輛自行車除了接親,還擔任了救護車的使命。不過,這次不是爲鄰居,而是爲我的弟弟。

  弟弟兩歲那年,有一次在玩的時候把廚房的熱水瓶扒倒了,滾燙的熱水從領口灌到衣服裏,疼得哇哇大叫,奶奶急忙給父親捎口信,父親火速從單位趕回來,騎着自行車把弟弟送到醫院 ,母親抱着弟弟坐在後座上一起往醫院趕。鄉村小道坎坷不平,父親飛快地瞪着自行車,一路按着車鈴,汗水從前額滴到眼裏也顧不上擦一擦,甩甩頭,繼續走。路兩邊的楊樹、柳樹一棵棵被甩在身後,夕陽把天空染得霞光萬道,父親也顧不上看一眼,只顧奮力向前。十公里的路父親騎了半個小時,到醫院父親全身的衣服都溼透了,弟弟終於得救了。

  弟弟出院後,我也想學自行車。下班回家的父親把我推到打麥場上,父親雙手扶着後座,教我先從車梁下跨着騎,他耐心地教我:“學騎車不能着急,要一步步來,就像蓋房子,根基打好才能蓋高樓,哪有空中樓閣?”父親一步步扶着車教我學,在父親的耐心教導下,我很快學會了騎車子。後來高中三年,都是這輛自行車陪着我上下學。

  工作後我買了輛小摩托車,再後來買了汽車。這輛自行車慢慢變舊了、變老了、漸漸被我們淡忘了。可它帶給我們的年少歲月永遠鐫刻在心靈深處,記憶中的父母情、手足情,就像一幅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畫歷久彌新,令人難忘。

白雲

2019.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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