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共有過九個孩子。除去流掉的三個，現在共有三兒三女，最小的女兒也已經55歲了。
作爲一個母親，我仍然沒有什麼值得分享的經驗。有時回想我兒女的生命歷程，覺得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好的母親。我的一生所求無非是兒女順遂，但事與願違，她們的命運大都多舛。我自以爲的傾其所有，也換不來他們半生的平安喜樂。
我的第一個孩子就流掉了。當時我太年輕，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懷孕。天時不等人，莊稼等着人去打理。我拼了命地去勞作也趕不上田裏雜草瘋長的速度。高強度的勞動，讓孩子在還未成型前就滑掉了。說這話有些殘忍，但當時的我並未感到多少悲傷。自顧不暇又哪有時間傷感，即使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也僅是一塊肉罷了。我疲於生存，沒有情緒悲傷。
接下來的十年裏，我曾與8個孩子有過緣分。其中有兩個的緣分過於淺薄，不是未出世就滑掉就是出生不久就夭折。留下的這六個和我一起跌跌撞撞地走過高速變更的幾十年，我目睹他們出生，他們見證我的消亡。我們都不過生死輪迴裏漂浮的粒子，彼此推搡着前行着。
我的第一個孩子取名爲成。我期待他能成功存在，他的人生能有點成就，他能成爲我人生的依靠、給我慰藉。事實證明任何寄存於他人身上的情感都不可靠，任何依託他人的安慰都不能得到真的慰藉。
這個我愛得最多的孩子，也給我最大的傷痛。即便這樣，我依然如任何無悔的母親一樣愛着他，直到現在。
我的大兒子性格果斷又十分固執強勢。大哥大的風範讓他從小就是孩子王，容不得冒犯和頂撞；二兒子堅毅又豪氣，小兒子卻最爲溫和。三個兄弟不同的性格奠定了各自的不同人生基調。
三個女兒中老大最爲要強，卻也最不好命；老二比較和善，生活也較爲平順；最小的女兒最爲咋呼，風風火火、橫衝直撞也受了不少委屈。
都說三歲看到老。可能是自己的孩子怎麼看都好，作爲母親的我從未看到他們的人生會是如此鏽跡斑駁，充滿艱辛。我不知這場未經他們許可就開始的修行，對他們而言是什麼樣的感覺。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們是會毫不猶豫的開始，還是猶豫不決地沉默，抑或是不假思索地離開。
我從未問過。也不敢過問。
對於人生與情感的話題，我們出奇地達成一致。緘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