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的痛苦

人總是在追求痛苦而不自知。因此有人說,真正高級的喜劇,每一個爆笑的情節都來源於痛苦。我深以爲然。

同時,人總是懼怕着痛苦,與生俱來地試圖躲避着它。生物的應激性,依稀記得這是所有能動的生物都具備的特性。

一方面是本能,一方面彷彿是精神上的追求。痛苦這個物件就是這麼欲拒還迎。所以人們愛上了一種輕觸痛苦的方式,安全又刺激——悲劇。多虧了人類的共情,一項多麼偉大的技能,所有文明的基石。在觀看悲劇時卻顯得那麼冷血。

我也同樣冷血,對於悲劇居然可以用“喜愛”來表述,雖然是虛構。在觀劇中隨着劇中人體驗着安全無傷的痛苦,再怎麼歇斯底里,都能在2小時候之後安然退出。

有時也會感受到孤獨的悲涼,沉悶的空氣惹得心尖悸動,卻如狂風暴雨般小舟上入定的老僧般自豪和不屑。如莊子不屑於惠施的相位一般,孤獨中傲視天下。

生活總歸無趣,當我們一件件拿走本就不該重視的事物和情緒,留下的往往只剩單純的生命本身。而這本身,渺小得讓人絕望並直指虛無。

但虛無總是無意義的,我們如此恐懼生命的空,難以接受生命、回憶、情感、夢想……這一切都是無意義的。如此恐懼,於是拼命創造意義。

但意義即是痛苦的本源,我們深愛着它讓我之所以爲“我”,又懼怕着它把我帶入阿鼻地獄。

悲劇,精髓往往在文字裏而不是影像。那種把人死死壓住的恐懼,讓人腎上腺激增如同生死一線卻無力反抗。而當合上書本,生活的平淡如同一股甘泉,從百會穴沖刷到湧泉穴,一身清爽,猶如再世爲人。

這是逃避虛無主義侵蝕的重要手段,講究要看得進,入得戲,逃得開。

虛無如此恐怖,在於它對生命的漠視。如同一位無窮能力的神,可以毀滅你,但從未想過毀滅你。

毀滅,或不毀滅,一個念頭都沒有在它腦中出現。如同我們從來不會考慮牙齒間細菌的存亡一般。

但對於每一個個體,存亡,太重要了,重要到已經無法表達,也不需要表達。

但有無卻無悲喜,沒有存在過就沒有悲,一直存在也就無所謂喜。情緒來自於過程,而不在於狀態。得失是情緒的動因,有無卻在不斷地轉換着。

當我們遙想嵇康廣陵絕響,似聞蘇格拉底最終遺言,安全地思索想象那種偉大的痛苦,用腎上腺素埋葬心中的虛無與絕望,就隨緣盪舟而適之吧。

愛山膚水豢也好,戀酒殘醪也行,陶金石絲竹亦無不可,喜空靈幽靜自得真諦。

就這樣吧,希望餘生不懼痛苦,不畏死亡。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