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終南山

前天,我和幾個閨蜜一起去了趟終南山。因爲有個溫州老鄉在那裏修行,我們去給她送一些米麪油和蔬菜之類的。

天剛矇矇亮,我們就出發了。

這位在終南山隱居修行的老鄉,其實我很早就聽說了,但一直未有機緣見面,所以這次去的路上就一直在好奇: 這位師父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她怎麼會擁有如此一顆強大的內心! 是經歷了什麼才讓她斷絕了與現代社會的聯繫,遠離了錢財的束縛、車馬的喧囂,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就在我還在思索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終南山腳下,由於今年的疫情,終南山對遊客數量還有控制。幸虧我們早上六點就出發,到的時候才八點。因爲提前一天已經和山腳下的保安師傅聯繫過了,他直接就給我們放行了。

大概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的山路,車子在山腳下一處休息點停了下來。閨蜜說,車只能停在這裏了。

天公作美,陰沉了好幾天終於放晴。終南山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顯得更美。一眼蒼翠,滿山青綠,令人心曠神怡。

以前我一直以爲終南山就是一座山,到了才發現,其實終南山不是一座獨立的山峯,它是秦嶺中部的一段。查度娘,原來終南山橫跨藍田縣、長安區、鄠邑區、周至縣等縣區,而我們今天要去的是屬於鄠邑區的一段。

我們下車拿出前一天就買好的白菜、蘿蔔、番薯、茄子、豆腐、蓮花白、米麪等等,還有師傅喜歡喫的溫州特色的粉幹。因爲閨蜜薇姐她已經來過幾次,比較有經驗了,在她的建議下,我們每人在地上撿了一根長棍子,我戲稱“打狗棒”。我們一行五人,肩背手提,就這樣浩浩蕩蕩地開始爬山了。

剛來到山腳下,突然一陣叮叮噹噹,清脆的鈴聲由上而下由遠而近傳來。隨着鈴聲突然從山上竄出一隻黑黃相間的大狗來,我們給它嚇了一跳。接着就看見一個身着灰色僧袍、腳蹬灰襪灰鞋,背上背了一個竹簍的女師傅出現在我們面前,原來是師父得知我們幾個今天要來,怕東西太沉我們背不動,特意下山來接我們。只見她笑盈盈地說道:“這是普修,你們別怕,它不咬人的。它好久沒下山了,突然看見你們太高興太興奮了。”

只見那條狗雖然大,也沒有用狗繩拴着,但看起來很乾淨,圍着我們幾個不停地興奮地跑來跑去。我平時很怕狗的,也不知道怎麼就對普修一點也不怕,還伸手摸了它一下。而普修也是很順從的、一動都不動都讓我摸。

師父說:“你們那些東西沉都放在我揹簍裏吧。今年身體不太好,上山下山只能背三十多斤的東西了,前幾年還可以背四十多斤的”。

聽了這話,我暗暗佩服。這個師父看起來就是典型的南方人小身板,白白淨淨瘦瘦弱弱的居然能背三十斤,而我,背了十幾斤的東西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

“那我們就上山吧,現在山路上都是落葉,有點滑,你們要當心一點。”師父說。對於爬山,我是一點都不怕的。因爲這幾年一直都有鍛鍊身體,身體素質還是可以的。所以自然是我和小丫、師父三人打頭陣在前面了。

早就聽說終南山風景宜人,歷史底蘊悠久,一直是我心中心神嚮往之地。史書裏記載終南山在我國古代就已經是非常知名的一座山峯了。

給大家科普一下:終南山又名太乙山,位於陝西西安市,山中有重陽宮等道教名勝古蹟。傳說老子便是在終南山騎牛歸隱的,所以道教又稱之爲聖山,也被視爲道教的發源地。另外,終南山和佛教也甚有淵源,相傳西遊記裏的玄奘法師也是歸隱於終南山下。而我們這位老鄉師父便是佛教弟子。

和我們鬧哄哄的市區不同,山裏真安靜呀!只有我們幾個踩過厚厚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偶爾會有幾隻不知名的鳥發出鳴叫聲,伴隨着普修叮叮咚咚的鈴聲,我們一路盤旋而上。

上山的路很窄,路邊都是低矮的灌木類樹木。有的樹葉紅了,有的正在紅,它們用豔麗的色彩,靜靜地渲染着生命的奔放。哪怕無人欣賞,它們還是競相綻放着深秋的美。這氣勢沒有一點讓我感到淒涼,相反,倒是一種大氣磅礴的美。

路上都是厚厚的一層樹葉,佔滿了我們眼睛所能及的的地方。師傅和普修走在最前面,普修興奮地上躥下跳,時不時一下子竄到山的陡坡下面。我很擔心它一路叫它不要亂跑,師父說:“沒事兒的,它習慣了,不會摔的”。原來這個普修也已經伴隨師父好多年了,他們彼此都已經有了默契。

而另外那三個同伴就沒有我和小丫的體力了。大概才爬了半個多小時,黃姐和阿嬌、薇姐就落在我們後面了。我正要開口喊她們的名字,師父趕緊說:“在山裏不能喊名字的,這是上山的禁忌。”

以前知道爬雪山或者溶洞旅遊不宜大喊,怕聲音的震動能引起共振。雪山會引起雪崩,而溶洞會有塌陷的風險。而在上山的時候爲什麼不能喊同伴的名字呢?師父說,因爲傳說人進入山裏,山裏的精怪,喜歡在人的背後,學着熟悉的人的聲音叫人名字。一旦應聲,就會被妖怪捉去喫掉,或者永遠都走不出去。

哦,原來是這樣,雖然是迷信傳說,但我覺得還是尊重上山的禁忌最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覺中爬山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怎麼還沒到?什麼時候能到啊”我問師父。

師父說:“不必問,你走着走着就到了,只要方向沒錯,肯定會到的”

我愕然,但仔細一想,說的沒錯啊。這看似簡單的一句回答,其實也蘊藏着真理。跟我平時掛在嘴邊的“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是一個道理啊!做人做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不覺我們已經爬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從剛開始的健步如飛變得艱難了,不僅氣喘吁吁,兩腿也如鉛似的沉重,汗水一個勁的往外冒。師父看在眼裏,說前面有一個水池,我們停下來歇歇腳,擦擦汗,讓普修喝點水。

穿過了一片都是落葉的小陡坡,終於到了師父所說的水池了,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小的蓄水池。普修在那裏開心地喝着水,我們也把身上的東西卸下來,打算休息幾分鐘,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師父背了那麼多東西,她背的是最沉最重的東西。而我背的只是一些輕東西而已。我們只是上山,而她是花了一個半小時下山,又繼續和我們一起上山。而且她的年齡比我們還要大十幾歲啊,想到這裏,我說:“師父,我們繼續走吧,一鼓作氣爬到頂。”

說來也怪,有了這個信念,我感覺氣也不是那麼喘了,腿也沒有起先那麼沉重了,其餘的幾個同伴也調整了一下狀態,大家相互鼓勵,繼續盤山而上。

終於,一下子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一座白牆紅頂的寺廟出現在我們眼前。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七層的小佛塔,再轉眼望去,一方不大的小院子看似簡樸,卻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給人一種肅穆又美好的感覺。


師父修行的寺廟名叫法雲禪寺,我們進了香,師父也端出了早晨就煮好的牛蒡茶招待我們。

坐下來攀談,才知這老鄉師父出家前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婚姻很不幸,即使生了孩子,也不招公婆待見,甚至一度被老公動手打罵。最後在40多歲時,她看破紅塵,從遙遠的溫州來到終南山,剃度出家,一心向佛,這一修行便是十幾年。

這期間該是受了多少的磨難呀!師父沒有說,但我們可想而知。

中午我們和師父一起做了幾個素菜,還炒了老家的粉幹,幾個人把桌子搬到了外面小院裏,圍坐在一起喫飯。雖然是粗茶淡飯,但我們喫的津津有味。

待在山裏最大的感受,是讓人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初冬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邊和師父聊着故鄉的瑣事,一邊欣賞着大自然的神奇美景,讓人忘了所有的煩惱憂愁。

現在的社會發展越來越快,我們面對的誘惑也越來越多。再加上現在的人心浮躁,能夠拋棄曾經擁有的現代文明,來到這荒山野嶺修行,是一件需要很大的決心才能做到的事。

雖然我對山居生活也心嚮往之,但還是希望天熱的時候能在空調房裏解暑;有雪的時候能坐在暖氣房裏看着,而不願意到雪裏面凍的發麻,說白了還是怕苦,過不了苦日子,做不了苦行僧。

山裏沒有wifi沒有應酬,也沒有人可以說話,需要忍受終日的孤寂和寒冷。我們都是俗人,肯定做不到想師父那樣,所以更加佩服她的毅力。

世外桃源,精神家園,從來沒有那麼簡單。

其實提筆寫下這個題目的時候,感覺這個“問道”二字是不是過於大了,但一想: 什麼是道?道,就是道路,就是道理。古代的說法是形而上。形而上謂之道。我們能在精神的孤單中尋找到安寧,就是問道。

我相信我以後的生活中,有兩座終南山。一座是有形的,它是風景。一座是無形的,它已根植於我的內心。

期待下次再去終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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