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和父親

老實說,和爺爺比起來,父親並不算的上是個有趣的人。爺爺出生於1936年,抗日戰爭爆發的時候才一歲多點,好在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鬼子當年並沒有打到那裏去。爺爺小學是在村裏唸的,不過十二歲便沒念書了,不過現在對於童年時候的那些故事還記憶猶新,那時候的教學水平有限,課本不夠,老師就自己作詩教學生背,別看過了幾十年,爺爺背起來還是如當時初學之時如行雲流水一般,詩我只聽過一次,只覺水平特別的高,不過我卻沒能記下來。年少時爲了維持生計,學過許多手藝,打石匠、打鐵匠、蔑匠、書法等都粗通一些,六十多歲爲村裏人打過磨子,七十多歲編過竹簍、竹簸箕去賣,八十多歲爲村裏的紅白喜事寫對聯,寫幅子。

除了這些,他還對中藥頗有研究,人到老年,大病沒有,小病不斷,每次家裏有人生病了,他就找出一本字典大小的藥書開始研究,然後去山裏轉一圈,帶回一些草藥,然後開始熬,不到兩天,自然是藥到病除。

有一次,去趕集時被人找到,說是喉嚨裏有“蛾子”,以我的理解就是飛蛾的灰掉喉嚨裏了,導致喉嚨發炎,嚴重的話會導致喉嚨堵塞,造成呼吸困難而窒息死亡。那人去鎮上醫院輸了三天液,不見好轉,甚至還變得嚴重起來,不知從哪兒打聽說爺爺會治,故專程找了來。

爺爺講,那天圍觀的人特別多,他將一個非常鋒利的玻璃渣子綁在筷子上,消過毒,讓那人張開大嘴,用此輕輕將那“蛾子”扎破,然後寫了一張消炎的中藥方子,去附近藥店抓來煎服,過了幾天,居然奇蹟般的好了。那人還硬塞了三十五塊錢作爲感謝。而那張藥方,卻被那藥店的老闆留下了。

爺爺他們一共七個弟兄,爺爺最小,排行第七,所以我們年輕一代的大都叫他七公,小時候看《射鵰英雄傳》,爺爺都樂的不行,說“他是七公,我也是七公”!

爺爺是外向型人格,和誰都聊的來,而父親則有些憨厚老實,這一點和奶奶倒有些相似,我一直覺得,父親將這種不善於表達的性格從奶奶哪裏繼承了過來,又傳給了我。

其實嚴格的講,父親在家裏排行老四,不過兩個伯父還有一個姑姑在很小的時候就夭折了,所以父親自然而然的成了老大。

父親很小的時候,也得過一場大病,爺爺揹着他把整個區的大小醫院都走了個遍,那個時候沒有車,真的是一步一步走下來的,有的醫院說是“腸梗塞”,有的說是“腸結核”。最後錢也花光了,糧票也喫沒了,爺爺當時的處境,無法想象。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又經人介紹,說起去某某醫生那裏去看看。於是爺爺二話沒說又帶着最後的希望趕去,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個醫生說這個病可以治,但是那個藥市場上已經沒有賣的了,但是好在他還收藏的有一支,剛好取來給父親打了,然後爺爺帶着父親回家裏等待大約過了一個星期,父親的病開始好轉了,又過了幾天,居然可以喫的下飯菜了。

爺爺每次講到這裏我都心有餘悸,要是父親當年沒救過來,那這個世界自然也沒我啥事了。所以,我對爺爺和父親的愛意和感激不是用需要可以表達出來的!

在父親年少的時候,家裏附近還沒有森林,燒柴火得去很遠很遠的山裏打柴,就是早上出去晚上才能回來的那種,每次父親去都找粗的先裝,塞得揹簍都不能裝下爲止,每次快到家的時候,姑姑和叔去接他,他都不讓,非要自己親自背到家裏!不知是骨子裏的倔強還是爲了得爺爺奶奶的一番誇讚。

和爺爺相比,父親好在是念完了高中,不過爺爺會的他都不會,比如打鐵,編揹簍,書法啥的都不懂。年輕的時候,姑姑種下的一棵桃樹,叔叔種下一棵櫻桃樹,父親什麼也沒種。

不過父親爲人比較實在,村裏有人有啥事需要幫忙的話,總是二話不說就去了,因此家裏有啥困難,村裏也樂於幫忙。我知道,他本事還是有的,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罷了,從小受的苦,使得他練得一身的力氣,有一次去打柴,碗口粗的樹幹,我擡小的一頭,他擡大的一頭,我只覺肩膀磨的慌,走了一半,他見我是在累了,就讓我放下,自己扛着樹幹的中間走了。於是父親於我,乃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次去他的廠裏看他上班,汽車變速器的一個外殼裝置,他的工作是負責將它包裝好,我想試試那發動機的重量,奈何雙手使出喫奶的勁也才只動其分毫,而父親卻是左右手一手一個,一提就起來了,然後把他們放到架子上包好,又一遍一遍重複剛纔的動作。

而今爺爺已是耄耋之年,父親也是天命之年。父親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有了我。而今爺爺發已斑白,父親額上也佈滿皺紋,滿是滄桑,真是歲月不饒人。且這些年總是聚少離多,每隔一年,又添了一番歲月。

年輕時多受些苦難未嘗不是好事,如今爺爺快九十歲的人了,還能自己種菜喫,身上雖有諸多小病,身體卻也硬朗的很。倒是我們這一輩人,年輕時過的太安逸,等年邁之時,又如何去抵抗那些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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