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12:朝花夕拾4

朱小四

“如果新县教育界需要选一个箭河人做典型代表的话,闵新中稳居前三。”当我把这句话转给闵校长听时,他不笑也不恼,慢腾腾说:“箭河人么底呢(怎么了)?得罪你们了?你自己也是箭河的,你还跑得掉舍(推脱了)?”

这天真没法聊了……

记得当年抱着一岁的儿子到二中报到,分管教学的何校长看了看我,就把我领到闵主任面前:“让她带一个班的语文吧!在教导处帮帮忙。”闵主任什么也不说,倒是他对面的李主任和我说了几句话。

李主任帮忙搬来一张桌子安排好座位。我就这样糊里糊涂进了教导处。那时候实在是害羞又勇敢,半学期不敢跟两个主任说话,半学期没请教任何人自己在那里使劲教书。

冬天围坐在一起烤火盆缩短了彼此的距离。有一次闵主任说我四嫂是他的表妹。我心想:“是亲戚不照顾也就算了,还天天把脸虎着吓人。”这以后我见他偶尔会主动笑笑,但他面部的肌肉似乎一直在冬眠。

当时的加班费少得可怜。有次说到这个话题,我多了一句嘴:某某中学是我们的两倍。闵主任擡眼望向别处:我说话好懂不好听,别人学校补助高你去就是了。

我当时差点被噎死。从此不再嘀嘀咕咕说没用的话,踏踏实实研究教材,写教案,上课。


那次我在班里上课,闵主任找到教室:你没有优质课,怎么不报名讲一节课?我回答已经有两个老师报名了,怕自己讲不好丢人。他说:“怕么事(不用怕)。你的课我听过,讲的还可以 ,我把你的名报上。”

因为这次报名,我的课被教研室刘主任看中。后来刘主任让我讲了好几次全县公开课,还把我送到市里参赛并获得第一名的成绩。

每次提到这事想说一句感谢闵主任的话,他就兑回来:“你自己有那个样(本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余校长向领导班子推荐我当班主任,知道我老公不同意就让几个副校长到我家做说客。朱校长和胡校长都说了很多客气的话,此时已经是副校长的闵说:“你要是非不当学校也不是找不到班主任。但一个人教书不当班主任,也不能说就是一个好老师。谁家没困难?不都是慢慢克服掉的。”

班主任当上后,没人敢把关系户放我班。一个箭河老乡的孩子分到我班,还被一个老师弄到别班去了。闵校长把他同学的孩子放在我班,当着家长的面说:“三年后你就知道我还害没害你。一个老师对一个孩子的影响不能看眼前。”

六年后,这个孩子上名校还隆重邀请我赴宴,闵校长也在场。他还是慢悠悠地边挥动他的右手边演讲:“教学生要用心用情,我说你能当个好班主任吧。”


后来当班主任让人放心了,反而没见闵校长送学生到我班。问他,他说:“想进你班的已经进去了,用不着我出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哪怕是一种讨好式的感激,他都不给你机会。

闵校长到乡下当校长后,我曾经去了两次,一次是课题研究,一次是做讲座。我每次去,他都把全校的老师召集过来,让他们听我讲课,而他自己反而不听。他对别人说:她的课我听的多。再说,我现在也不能提出指导性的意见了。


当然有人不喜欢这样不停敲打人的领导——谁不喜欢戴花帽呢?

是啊,这样的领导,永远让你战战兢兢。可是又使你不敢狂妄,保持谦卑。

其实很多时候都想敬他一杯酒说声“谢谢”,但又怕他说出那句经典“谢我是假的,谢你自己才是真的”。

可是,我的“谢谢你”明明是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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