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VOL.2020.12.03

有段时间,我好奇的并不是村子前方几百米外这条山脉的南面有什么,而是它向东一直通往何处,毕竟,东边的这一大片山体对我来说要熟悉得多,在它们还有许多山路可以通行的时候,我们走遍了各个能去或想尽办法勉强能去的地方,但唯独没去过山的背面。

作为一个刚刚解下红领巾的小小少年,我开始对这个山谷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心,并有了去探索它们的强烈欲望,但这个外部世界更多的仅仅只是针对于这座山谷的另一面,那是我与之相处了十几年却从未有机会真正接触了解的一面,是经年累月积攒汇聚起来的一种探索欲望,终于在步入初一之后的某一天里释放了出来。

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老马,等周末的时候去山脉的东面探险,看到底能翻过几座山头,能不能走到尽头,那里又有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这正符合我们这个年龄段男生的喜好,两人一拍即合。

周末的天气没有辜负我们的探索热情,那时初秋刚过,阳光照在走山路的我们身上,还有点微热,但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暖得恰到好处。我们特意等吃过午饭才动身,怕早上时间太短,赶不及回来吃午饭饿肚子。

由于是去探险,并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多远,也不知道山上的路况如何,为了防止迷路,我从家里带了一把柴刀,打算沿途做记号,除此之外,两人轻装上阵,什么也没带。

我们并没有选择从村子东边这两座山头里的任何一座上山,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上面的路很难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去山顶的路,另一方面,它们更像是从南边那条东西方向的山脉分支出来的山体,与整体的分布走势相去甚远。所以,我们直接去往南边的其中一个小山谷,我知道通往自家杨梅山的那条山路还可以继续往东一直上去,只是我从未深入进去过。

里面有座名叫鲤鱼山的巨大山头,村里有些人家在那边也还有杨梅树,从小就经常听到这个山名,我只知道它的大致方位,却从没见过,爸爸说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山上都被砍伐得光秃秃的,那座鲤鱼山看起来就特别像是一条正在打挺的鲤鱼,故而得名,现在山上全是茂盛的植被,看起来山体的轮廓就没那么明显了。

从水库一路向东,谷底的山路逐渐升高,右侧是我家栽有杨梅树的那座私有山,左侧是一座我并不知名的山体,它一直向北延伸,与村子东边的那几座山头相连,我们就在这两座山体的夹缝中一路向上走去,心下感慨,直到作为一名中学生,才第一次踏足这里。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有意思的发现,竟然是山路左侧一座精致的坟,水泥浇筑出来的空旷平台上,摆放着石桌石凳,好奇地走上去看,发现桌上还摆放着供奉用的香炉一类的器具,而且它们还是跟水泥桌面连成一体的,不知是谁好奇地去摆弄这些器具,竟把其中一件从桌上拔了起来,两人尴尬地边放下东西就走。不多时,就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是往左上方,另一条则往右前方,根据山体的走势,我们毫无疑问该选右前方。

如果说前面那些路虽然没走过,但至少还知道自己在什么山,什么位置,从这开始,就完全是到了一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环境,我们不知道自己正在翻越的是哪座山,我一直在找那座人们常挂嘴上的鲤鱼山,仔细分辨自己看到的每个山头,每座山体,想象它们是否就是爸爸所描述的那副鲤鱼打挺的模样,可惜在翻过了许多座山之后,始终没有出现能让我联想到鲤鱼的山体形状,它不可能离村这么远。

出于谨慎,我们不忘在一旁的树干灌木一类的植物上做记号,虽然感觉这一路走来都挺好辨认的,并没有遇到特别难以穿行的原生态植被。路的周围始终都是一座又一座山头,有时在谷底,有时却行走在山峰之巅,众山一览无遗,回望来时路,家乡的那座大山谷早已隐没于群山之中,而前方却还不见终点,这的确是一条绵延宽广的山脉。

我们遇到的最特别的一座山头,在路的右侧不远处,与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虽不是很深,但无法通行的峡谷,对面这座与我们所处位置平齐的小山包,在众多的山峰中显得尤为独特,那里仿佛是不毛之地,除了裸露的地表,看不到一丝生命存在的迹象,连一株小草都没有,如果不是跨不过去,我们还真想上去看看。

在一段漫长的旅程之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平原,站在不知是否曾有人踏足过的山巅,前面是一段异常险峻近乎悬崖式的下坡,俯瞰下面那片陌生的平原,它同样分布着许多民宅,公路上有蚂蚁般大小的车在行驶,离山挺近的地方有座大窑厂,两根巨大的烟囱醒目地插在大地上,但烟囱高度比我们所站的位置还是要远远不及的,从我们这看去,它们就像是两根点燃的香烟立在桌子上,屡屡白烟从顶上飘出。远处甚至还有一条火车轨道从西侧延伸过来,一直往东北方向而去,轨道对面,同样有一片绵延的山脉与我们隔空相望。

虽然这里显然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但它的突然出现,令我颇有一种置身于桃花源记般的故事中的感觉。从左侧似乎还可以继续绕道往前探寻,但我们选择把这里作为这趟旅程的终点,站在那个位置看了许久之后,开始启程按原路返回。

时至今日,那也是我唯一的一趟往那个方向的探索之旅,这是一种只属于特定年龄段的奇特经历,即便如今再重来一遍,即便选择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也变不回那颗对未知充满期待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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