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纯真的爱消解世俗的恶 小和尚爱上小姑娘 | 读《受戒》

芦苇荡里,乌篷船上,坐着小姑娘和小和尚。

小姑娘趴在小和尚的耳边问:“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小和尚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小和尚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小和尚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小和尚小小声说:“要——!”

这个片段来自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受戒》。

在《受戒》这篇小说里,和尚不像人们通常认知中的和尚,他们不守清规戒律,每日打牌、唱曲,出去做法事还耍杂技,就连念经也不好好念,而是唱出来,像唱戏一样。有的和尚还娶媳妇,娶的媳妇也会住进寺庙里。

明明是很荒唐的故事,在汪曾祺的笔下娓娓道来,却给人以无限的幽默和美好,这便是汪曾祺先生的厉害之处了。

小说的开头其实还是很严肃的,只两个短句,“

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他是十三岁来的。”这样的开头配上《受戒》这个题目,无疑给人庄严沉重的感觉。

但当故事铺展开来,在汪曾祺埋下的一个个小幽默里,这种庄重的感觉无形之间便一点点被消解了。平白如话的叙述里,为读者呈现出的是一种宁静恬淡的唯美意境。

比如紧随开头之后的“荸荠庵”介绍。汪曾祺写“

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嘛。可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也许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

用和尚住在庵里这样一个反常规的事件玩了一把小幽默,又用“大者为庙,小者为庵”这样一个随意而带着嘲讽意味的猜测将幽默放大,让人读来忍俊不禁。

再比如,后面写明海注定要出家的。给出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

一连六个举例打比方,引出明海的家乡出和尚,略显“啰嗦”的排比之下,是层层递进推出来的幽默感。让人觉得明海当和尚那么理所当然,细细品味下又会心一笑。

毕飞宇在浙江大学讲文学课评读《受戒》时,谈到汪曾祺的“幽默”,他讲“幽默”放在汪曾祺的身上不是那么精确,汪曾祺带给读者的是“会心”,比“幽默”更高级。“会心”体量小,强度也不大,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动人,让人会心一笑。

这种让读者会心一笑之处贯穿了整个故事,再加叙述视角的巧妙转换,和刻意淡化的剧情矛盾,以及简洁晓畅的行文风格,小说开头和故事本身的荒唐与庄重感便被完美消解干净。从而塑造出一个纯净、和谐、唯美的故事。

文章开篇所写的片段其实是小说的末尾,小和尚与小姑娘的相爱,是经过了层层的铺垫才被恰到好处的发展出来。

小英子出场于明海出家当和尚的路上,在船上递给了明海半个莲蓬。并说“

我们是邻居。我家挨着荸荠庵。”简单的情节,纯净而美好的相识,所以故事有什么理由没有一个纯洁而美好的结尾呢?

在笔者看来,《受戒》里最巧妙的莫过于写明海对小英子的初次心动。在两人熟悉后,明海经常帮着小英子干活。明海在一次帮着小英子挖过挖过她最爱吃的荸荠后,目睹英子踩着田埂回去,心一下子就乱了。

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少年怀春的心思在汪曾祺如同清净流水般地叙述下,跃然纸上,纯美而不落俗套。


汪曾祺写小英子对明海的心思也十分巧妙,一点点的都在细节里,比如,小英子骄傲地夸赞明海的嗓子“一十三省数第一!”比如挖荸荠时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比如送明海去受戒,又跟明海约好时间去接他……

在小说最后,小英子先是说起善因寺的方丈有个小老婆,又让明海答应自己不当方丈,随后才放下船桨,直白大胆地问出“我给你当老婆好不好”。这样的设计,让小英子活泼的形象更显伶俐,单纯而又不显莽撞。

在精心安排的铺垫下,小和尚与小英子的爱情发生的是那么自然而然,小英子就像乌篷船上活泼好动的桨,而小明子就是被桨拨动的水,这种纯朴自然的爱情与整个小说的语言风格也形成了高度的统一。

《受戒》作为汪曾祺的代表作,是一篇典型的散文结构的小说,也是汪曾祺在文学艺术上的集大成之作。《受戒》所营造出的恬淡意境,让许多人读后都有一种“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的感觉。

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没有起伏不定动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受戒》却用江南水墨画般的唯美深深地打动了读者。这得益于汪曾祺在情节的把控、人物的创作、景色的描绘上的高超技巧。《受戒》是汪曾祺必须描绘的一个世外桃源,同样也是人们心中向往的世外桃源。



每于几微见世界,偶从木石觅文章,书生留得一分狂。

我是琅琊读书人李秀才,期待你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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