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蘭山處(上)| 琅琊愛情故事之一

“你愛這座城市嗎?”

“不!一點兒也不愛。”


老莫說“不”的時候乾脆利落,像是在搶答,但“不愛”兩個字吐出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很輕很輕,像我們腳下的沂河水,低低嗚咽着。


我知道,他的確不愛這座城市,他只是愛在這座城市的某個人。


老莫來臨沂是三年前。彼時,失戀撞上失業,老莫心傷不已,從杭州匆匆逃離,一路北上,每路過一座城市,見一個朋友,喝一場大酒。人生失意,泡在酒裏,大醉之後,吐出滿腔豪氣,欲北上京城,再闖一番新天地。


只是,一場意外,留在了臨沂。


那年夏天的東方紅美食廣場,許久不見的老莫,纔剛落座,便讓先上一桶扎啤。大學畢業後的初次重逢,老莫酒興高漲,在沂蒙炒雞和大串燒烤的酣暢淋漓中,餘杭失意彷彿成了經年久遠的江南舊事。杯子碰撞間,老莫一如既往吹翻五湖四海的牛皮,也一如既往地醉去。

後來,老莫跟我說,人生無數次酒醉的意義都是在重逢、在離別、在失去,唯有這一次,在初相遇。我說,去你大爺的,別忘了你那是跟我喝的酒。

玩笑歸玩笑,那一場酒,最初的確只是一場普通的朋友重逢。但最重要的意義的確是促成了老莫和柳小玉的初相遇。


相遇發生在酒局之後,喝高了的老莫與我在人民廣場上遛彎醒酒。溜達了一圈後,老莫吐槽:“好像每一座城市的人民廣場都是方方正正,然後綠地、雕塑、噴泉,大理石板鋪成的活動區,千篇一律。”

我坐在長椅上,環顧廣場上的人來人往,回了句:“因爲所有的人民都是這樣正直、樸實、規規矩矩~”­

老莫被我的回答鎮住了,朝我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句“牛b!”隨後,吐得一塌糊塗。


這時,柳小玉出現了。


吐得一塌糊塗的老莫掏了半天兜,沒有翻出一張紙,坐在旁邊的我,翻了翻口袋同樣空空如也。正在廣場跑步的柳小玉,恰好路過,看到老莫的窘態,慢慢停住了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掏出一包手帕紙,遞給老莫,“你還好嗎?”


老莫看着遞到眼前的紙,聽着耳邊傳來的問候,擡起頭看着眼前陌生的姑娘,不禁有些茫然。使勁晃了晃腦袋,老莫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過手帕紙,剛要開口說聲謝謝,不料“額”的一聲,一個巨大的酒嗝將眼前的姑娘嚇退了好幾步。

尷尬之中,老莫趕緊抽出一張手帕紙擦了擦嘴,努力站直身子,醉眼朦朧的看着柳小玉,終於順暢地說出“謝謝,我沒事。”一邊說着,一邊要將剩下的手帕紙遞還柳小玉。

柳小玉擺了擺手:“不用了,你留着用吧。”隨即指向公共洗手間的位置,“那邊有洗手間,你可以去洗一下。然後早點回去休息。”說完這句話,便繼續跑步離去。


生性浪蕩的老莫,曾經無數次醉酒之後在馬路邊吐得死去活來,但第一次遇見來自朋友之外的關懷。老莫望着柳小玉離去的背影,搖搖晃晃的身子靜默地站在那,直到再一次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後,才大手一揮,對我喊道:“走,回去睡覺!”

那一刻,半醉半醒的我,還沒有意識到,生活有時候真的就是一出狗血劇,而老莫這個浪子,即將成爲狗血劇的男主角。


第二天,宿醉後醒來的老莫,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我今晚再次遇見她,能要到她的聯繫方式,我就不走了。”

“啥?”一臉懵逼的我看着一臉懵逼的老莫,滿腦袋都是問號。

“昨天遞給我這包手帕紙的姑娘啊!”老莫晃了晃手中的那一小包“心心相印”。


當晚,華燈初上,天青如舞臺幕布徐徐拉開,老莫背上我塵封許久的吉他,再次來到昨晚人民廣場上歇腳那條長椅。旁邊的嘔吐物已被環衛工人清理乾淨,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已經開始聚集。老莫撥動琴絃開始哼唱:

向左 向右向前看

愛要拐幾個彎纔來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

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我排着隊拿着愛的號碼牌

…………

平心而論,老莫彈唱確實有一手,大學時混了三年樂隊,一直是主吉他手。就是鄭伊健同款髮型剪成了板寸後,配上金屬邊框眼鏡,早已沒了當年的搖滾範,倒是越看越像個“斯文敗類”。老莫對我的評價置若罔聞,當我看着時不時駐足的行人提出把琴盒打開擺放在前面時,老莫終於忍不住開始攆我:“您老要是實在無聊,能不能到處轉轉,幫兄弟找找那姑娘?”


看在老莫難得認真的份上,我沒有繼續調侃,繞着廣場溜達了一圈後,回來扔給老莫一罐冰鎮啤酒,說:“先別賣弄風騷了,以我多年跑步的經驗,你今晚遇見她的概率很大,但現在遇見她的概率基本爲零。”

老莫接過啤酒放在一邊,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只是疑惑:“爲什麼?”

“每個跑步的人確實都有固定場地固定路線的習慣,但同時也有固定的時間。”

“所以?”

“你二啊?昨天我們遇見那姑娘是幾點?將近10點!現在是幾點?纔剛八點!這個點可能遇到她嗎?”

“有道理!”

老莫恍然大悟,拿起剛剛放下的啤酒,遲疑了一下,依舊沒有打開,反而又遞給了我:“算了,不能再一身酒氣見她了!能不能勞煩換瓶可樂?”除了白眼,我額外賞了老莫一根中指。


八月份的人民廣場,沒有炸雞,只有冰啤酒與冰可樂,驟然懷春的老莫與等着看戲的我。偶爾撥動的琴絃,撩弄着從沂河上吹來的涼爽晚風,燈影婆娑,等一抹驚鴻。


當時間走到九點三十分,老莫茫然四顧,依然沒能見到昨晚的姑娘。

“你說她今晚會不會不來跑步了?”老莫開始緊張。

“她來了,你能認出她來嗎?”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只要她出現!”

“我也不好說,安心等着吧!”

九點四十二分,老莫突然抱起吉他,開始彈唱:

午後一場雨/讓這個城市

更清爽

悠然終南山/依稀在雲裏

飄渺

就在這街上/隨便走走

一轉過街口/就看到

看到她

…………

老莫看到她從“山高水長”雕塑的另一側出現,跑過,廣場上昏黃的燈光,映照着她的身影,束在腦後的馬尾隨着跑動的節奏一搖一擺,粉色t恤,黑色運動褲,白色輕跑鞋,一如昨晚出現時的模樣。


當柳小玉終於跑到我們身前的位置,老莫停止了彈唱,放下吉他,迎上前去。


“你好,我是昨晚在這兒醉酒的那個人,昨晚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是你啊~一點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沒什麼的啦~”柳小玉只是停下腳步打量了一眼老莫,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跑開了。

老莫再次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嘴巴張了張,什麼都沒說。

但老莫還是知道了她的名字——柳小玉。

但老莫還是要到了她的聯繫方式——用了七個夜晚的蹲點守候。


所以,老莫留在了臨沂。

(未完待續……)


本文原創首發公衆號:書生留得一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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