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烟的英俊恶魔

曾几何时,我是培训机构的一名代理校长——照理说,作为一家国文培训机构的代理校长,我应该会舞文弄墨。可每天“案牍之劳形”的生活消耗了我所有的气力。

于是乎,提笔写文,对我来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功利心的驱使之下,我觉得有时间去写文章倒不如去处理那成堆的文件来得更有意义。

柳涤生。

他是让我能写下这些蹩脚的文字的“始作俑者”。

初次见到他,是在我和他的第一次面试上。

那时的他,面带憨憨的笑容,俨然一个邻家大男孩。他的手无处安放,战战兢兢的。

“你很紧张吗?”我和蔼地问道。

他挠挠头:“呃......”

他不再说话,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我分明看到他那又长又翘的睫毛。

像羽翼。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双颊发烫,心跳莫名加速。

成年人的情愫,有时也是那么猝不及防。

我和柳涤生的相处时光很短暂,如同一部微型小说,不过,故事的结尾,是那么意犹未尽。

我答应给柳涤生4500元的保底工资,缴纳社保。当时的他,眼睛泛光,像失修多年的灯泡突然敞亮一般。

看来,他对这份协议很满意。

事实证明,他配得上这份协议——他的作文课生动幽默,令孩子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坐在后面听课的我,都忍俊不禁。

很快,他有了一批拥护他的学生,同时,他善于和家长沟通,听到家长们对他的赞誉,我很满意。

女同事们私下对他议论纷纷——都是欣赏的话语,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竟心生醋意。

原来,人不管处于多高的地位,都有吃醋的权利。

柳涤生爱抽烟。

他说最讨厌的事是:有烟的时候没打火机;有打火机的时候没烟。

我总觉得他是一个诗人,随口一讲的话语就像一个段子,充满诗意的段子。

曾的出现,就是我和柳涤生分别之时。

曾颧骨突出,腮帮凹陷,一脸的尖酸刻薄相,简直是男版的“豆腐西施杨二嫂”。他是总部下来的主管,说我管理的公司成本支出和收益不成正比。

我被“流放”到总部继续进行历练,现处的公司由他来接盘。

我不害怕自己受委屈,我只是害怕曾会欺负柳涤生,涤生太善良了,又太耀眼了。

离别之际,柳涤生叼着他钟爱的红双喜:“韵晨,我们还会再见的。”

氤氲的烟雾下,是他那清俊的脸庞:宽阔的额头、深邃的双眼、高挺笔直的鼻梁......

我比他大好几岁,他却直呼我的名字(苏韵晨),“韵晨”二字在他的口中,显得那么暧昧。

我想,走了也好,连同对柳涤生的那一丝丝情愫,全记录在过去式,我可以开始新生活。

结果,并不如人意。

柳涤生在曾的领导下变得失意。

“韵晨,曾老是对我恶语相向!”

“韵晨,曾根本看不起我!”

“韵晨,曾才给我1700元的工资!”

......

柳涤生不断给我发微信抱怨,我有心无力,只有不痛不痒的安慰:“我能理解......"

但安慰又能如何?它看似包治百病,实则山月不知心里事。

抱歉,涤生,我能感同身受,但又无能为力。

柳涤生马不停蹄地抱怨,渐渐让我感觉他很无能,甚至心生厌恶,索性,我连他的微信都不回了。

见我不回微信,他就弹视频。

我选择无视,整个房间,都是提示声的回音,像怨灵的哭诉。

我想看看你,韵晨。——柳涤生留言道。

我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涤生,你怎么还没长大?我见惯了你的春风得意,却不想看见你如此狼狈,可悲的是你不像个堂堂男子汉。

我不想见你。

很长一段时间,柳涤生都没再“骚扰”我。

我开始不习惯,我真贱。

我去翻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已经关闭。我想问候一下他,但手总是吝啬地收回。

沉默吧,这样也好,胜过尬聊。

直到——

“苏韵晨!你招进来的小子是白眼狼!他竟然......”电话那头的曾气得语塞。

我心下一丝凉意:“发生什么事了,涤生他怎么了?”

“靠!亏你一口一个‘涤生’叫得那么亲密——我告诉你,他肯定早已经和其他机构达成协议,昨天跟我说他不教了!”曾恶狠狠地说。

我问道:“你给他开多少工资?”

“3000!够多了吧?!”

我随即挂了电话:曾,你的格局,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我给柳涤生发微信: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涤生:曾说4000元的工资他发不起,给我两个选择:一,改做兼职,发2000元工资,学期结束后结清;二,关闭所有班级——我选择关闭所有班级。

我深吸了口气,心想:曾,你太过分了!

我继续给柳涤生发信息:你现在跟其他机构合作了吗?

柳涤生:是的,我告诉家长,曾老板发不起我3000元的工资,我只能另谋出路;家长们知道我不教了,纷纷嚷着退费,哈哈!曾不肯退费,结果家长们请了记者。

我:那么......校区怎么样了?

柳涤生:我跟这个校区已经没有关系了,因为我和曾达不成协议,曾就结清了我的工资,让我滚蛋。

我:他也太过分了吧!

柳涤生:比这更过分更不堪的我统统经历了,教师已寥寥无几,家长已经闹翻天,让曾洗洗干净等着抹脖子吧!

我:你现在在哪?我马上来找你!

柳涤生:老地方(我和柳涤生共事时常去的咖啡馆)。

柳涤生变了。

他梳起了油头,留起了络腮胡,从鬓角一直到下巴,戴着玳瑁色复古眼镜,头顶一只贝雷帽,看上去既成熟又有文艺气质。

“你还好吗?”这次,是我战战兢兢地问他,他的气场,很有压迫感。

柳涤生嘴角上扬:“很好啊,我去了另外一家培训机构,待遇丰厚,而且,原先跟我学的孩子通通跑到我那里了。”

我无言以对。

“韵晨,其实我很感恩你招我进来。因为通过几个月的历练,我不再是那个牢骚满腹的小孩子了。我懂得了审时度势,隐忍,然后抓住时机,反击。”

柳涤生说完,呷了一口咖啡,露出报复性的微笑。

“你......你长大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柳涤生,透过镜片,看到一双鹰隼之眼,好似看透了一切。

他胸有城府,又没有那种事故的垂暮之气。

他现在是一只老鹰,俯瞰众生,洞察一切。

我突然被某种强烈的磁场吸引。

“韵晨,做我女朋友。”

“啊——”我惊叹。

“哈哈!开玩笑的而已,你可真别爱上我,因为我不爱任何人,现在,我只爱自己。”说完,柳涤生点燃一根烟。

还是双喜。

烟雾氤氲下,是一张邪魅英俊的脸庞。

“其实......其实......我喜欢你!”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哈哈!勇气可嘉!”柳涤生喝了一口咖啡,鼓掌。

“我是认真的!”

“听着——苏韵晨,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现在我有明察秋毫的能力,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比如曾,对我造成的一切伤害,我都会让他加倍偿还!至于女人,哼——我的精神世界很丰富,只有生理需求,这种需求,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满足,所以,我不想伤害你。谢谢你,韵晨。”

说完,他起身,俯身亲了我的额头:“保重。”

然后,他径自走向柜台结账。

他的身影,潇洒而又落寞。

此刻,我却寂寥了。

我没有在他的低谷期照顾好他;他需要被照顾的时候——

我又没资格了。

那轻轻的一吻,是恶魔的枷锁,我可能要揹负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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