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點水般的感傷(手札一)
19天。
截止今天,我已經在精神病院呆了19天,沒有感覺時光漫長,倏然間倒有幾分昨日重現,或許是我住院次數太多的緣故。
我對一名護士心生好感——準確來說,去年住院(2020年),我就對她有好感,這種好感,隨着這次住院與日俱增。
過去的經歷告訴我,我並不是一個長情的人。
即便如此,還是影響不了我會對身邊的“鶯鶯燕燕”產生好感。
有人說: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只愛一個人;但是,總有一個時刻,一個人,會想去用一輩子好好去愛一個人。
可能我永遠做不到。
這是一種遺憾吧。
畢竟用一生去愛一個人,真的很酷!——讓我想起《從前慢》。
罷了罷了。
我連“正常生活”的狀態都還沒有完全恢復;連工作都沒有“復員”,花着家裏的錢,還在這磨磨唧唧地談感情,好像是沒點出息。
不過,今天與毛毛(一個陪護,我們經常一起打乒乓球,她現在已經陪家屬出院)發微信時,我還是流露了自己孩子氣式的多情。
這不得不又重新回到起先的話題——那個女護士,我心生好感的那個女護士。
是毛毛先挑起了話題。
毛毛說她好想念病區的護士。
我說那你回醫院吧!
毛毛:我又沒病......怎麼進來?
我:你抽個瘋就行。
毛毛:我還要開店呢!
我:你來病區開個奶茶店吧!齁死她們,哈哈!
毛毛說:所有的護士中,就屬“榴蓮”(毛毛給我喜歡的護士取的外號)最可愛!
我說:放你狗屁!是最美好不啦?!
毛毛:解釋解釋???
我說:榴蓮的五官並不出衆,但是,她的精氣神、性格以及聲音,就讓我感覺到美!“醉”美!
毛毛:同感!喂~你是不是喜歡榴蓮???!
我說:對呀!就是喜歡她呀,我對你沒什麼可隱瞞的。綜合來說,我就是最喜歡榴蓮。
毛毛:臥槽!你真的喜歡她呀?!媽呀~
我:怎麼了?她媽不允許?還是國家不允許?
毛毛:那倒沒~只是......你們不合適。
我說:廢話!當然不合適......我現在的狀態和能力以及實力......再說我又不是個專一的男人......
毛毛:跟你專一不專一沒關係,人家有男朋友......
我說:她有男朋友或者沒男朋友跟我有毛個關係......我壞起來連有夫之婦都被我撬上牀......只是,我現在真沒想法談戀愛,我只想出院後和榴蓮交個朋友。如果我發了“露骨”的信息給她,她隨時可以刪除我。
毛毛:她不會和你交朋友的,你們是醫患關係。我覺得......她不會加你微信。
我說:孃的你真把我打擊到了......傷害力不大,侮辱性極強!!!
毛毛:好好養病,早日出院,祝你身心健康!不到萬不得已,別回這破醫院了!
我:謝謝啊!我謝謝你全家~!
爾後,我把手機撂在牀頭,拿了一根“紅雙喜”去往走廊。
抽完煙,我躺在花崗岩坐道上,背脊陣陣涼意,想起《神鵰俠侶》裏小龍女給楊過睡的寒玉牀。
我轉頭看見玻璃窗中自己的側顏:原來的圓臉瘦削下去,好像被削了骨一樣。眼睛裏居然能看見淚光,泫然欲滴。
我喃喃道:其實毛毛說得沒錯......我是真的太過天真了......打個比方,即使榴蓮真的願意加我微信,我能做到讓自己波瀾不驚嗎?雖說就是普通朋友,那我日後能把持住自己的情愫麼?
能控制我貪得無厭的劣性麼?
不。
不能!
我看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影像。
眼睛裏水光盈盈,好似馬上會沁出來。
心頭油然升起小小感傷,不過對於我來說:
宛如蜻蜓輕點湖面留下一道道水暈。
回到房間,我給毛毛髮了信息:我今天是發神經了!像發情的公豬......要不是你提醒,我早晚幹出蠢事!謝謝你。
須臾,微信提示聲響起,是毛毛的消息:
哈哈!發情很正常呀!是個男人都會呢!對了!今天晚上哪個漂亮護士值班呀?嘿嘿!
我:呸!你個老流氓!
......
晚上,我十點多入睡,頭剛沾上枕頭,便沉沉睡去。
2021年5月1日星期六
運動嚐到的甜頭(手札二)
我以爲今天會如同往常一樣在凌晨醒來。
不過,我一睡就睡到清晨六點多。
心情有些雀躍——這是睡得最好的一天,而且醒來並沒有暈眩感。
洗漱。喫早飯。洗衣。
完畢後,又開始寫今天的感觸。
我至今還記得入院前一天晚上,我大動肝火,把自己的玻璃相冊砸了——其實這其中有很大的表演成分,因爲彼時我的腦袋並沒有真正“瓦塔”掉。
至少,我沒衝動到把手中的筆記本電腦砸了,不然我現在就得用筆記錄我的心路歷程。那塗塗改改,紙張要花臉了!
昨天傍晚我去打籃球了。
連續幾個月沒打球,果然是生疏了,投籃命中率“菜雞”~
不是我在運球,而是球在運我......
打了半個小時就氣喘吁吁,骨頭散架......
最特麼扯的是旁邊坐着一對中年情侶,他們在調情,經常發出“淫靈般的笑聲”。
我愈是想投進,球愈是不聽話,甚至還左邊畫條彩虹,右邊畫條龍——結果連籃筐和籃板都沒碰到......
即便如此,我還是打了一個小時,最後像紙一樣飄回病區。
洗完澡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像蛇褪了層皮一樣。
或許,抑鬱的人,有一部分原因在於自己的懶惰。
有時,抑鬱或許真是閒出來的。
白天做事,晚上運動。累得他姥姥的名字都差點忘記了,抑什麼鬱,比比非洲難民,好意思嗎?!
現在許多人把喪當作一種時尚,而這種時尚真的是很病態,可能有些人認爲,病態纔是主流。
我們的真正主流,已經在喪文化中流產。
我還是希望自己每天心向陽光,畢竟——
陰霾這玩意兒,青春期賣它個萌,過了,
就算了。
既往不戀。
希望今天晚上也能安然睡到天亮。
如果沒,
我也不會焦慮。
2021年5月2日星期日
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手札三)
其實,曾經的自己,就是個完美主義者。
這種完美主義,起先是始於自己的顏值——我很小的時候,就很注重自己的外表。這和母親有分不開的關係。
母親很講究衣着,所以常常會帶我買新衣。我從小肩膀就很寬,是別人口中“衣架子”,幾乎能駕馭各種類型的服裝。
那時我還很小,經常能在表姐口中聽見讚美:小余的眼睛是真漂亮!這眼皮雙得喲~像割出來得一樣!睫毛又長又翹,簡直像洋娃娃一樣!
......
後來這種讚美延申到了老師口中,同學口中。
我逐漸開始關注自己的容貌。
漸漸地,我開始挑剔自己的五官:我覺得自己的眉毛不夠濃;我覺得自己的鼻子不夠挺,鼻翼太寬......
我經常照鏡子,對鏡子中的自己時而擠眉弄眼,時而眉頭緊鎖......
照鏡子的習慣(我比常人頻繁)貫穿了我的幼年、少年、青年。
別人照鏡子是看看自己臉上是否有污垢,或者“輕自戀”下——而我,是一邊重度自戀,一邊又對自己的容貌嘖嘖不滿。
青年的時候,我在自己虛榮心的驅使下、在美容店朋友的慫恿下,去紋了眉毛,墊了鼻尖。
我想這回我的容顏足夠招蜂引蝶了,沒想到現實讓我大失所望——我沒招惹到心目中的“小蠻腰”。
我感到無望,甚至一度絕望。媽的,一堆鈔票打水漂,姑娘身段比花嬌,可我惟有念奴嬌。
現在回想起來,我只覺得自己可笑。
現在我對美的理解是:人的外貌或者性格,正是因爲存在不完美,而顯得更加完美。
這種想法來自一位歌者。
她在唱歌的時候,動情地流下眼淚,哽咽了。
我當時也“入戲”了,流下了淚水,甚至吭吭哧哧。
後來,我去聽她的“錄音棚版”,竟然覺得平淡無奇。
我又去搜索她的“現場車禍版”,覺得更有代入感!!!每次聽幾乎都會淚盈於睫。
原來,有時候不完美的表現,恰恰更令人動容!
我開始覺得,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甚至,我覺得追求完美是一種錯誤。
本來就是錯誤!
古話說:月盈則虧。
追求完美的代價就是走向衰敗!
遺世獨立,往往最寂寞。譬如《神鵰俠侶》裏的獨孤求敗,天下無一敵手,只能埋劍于山谷。
真悲愴。
從內心出發,我並不覺得自己容貌出衆,不過,我已經和自己的容貌和解了,也和自己的性格和解了。
2021年5月2日星期日
物質·幸福(手札四)
曾經我以爲有豐富的物質就是幸福。
曾經,我也和病區的初中生、高中生一樣,追逐物質,而且過分追逐物質。
我也曾虛榮過!
我可以理解他們,不過,他們身上折射出我曾經的自己,我就覺得慚愧、羞愧不已。
依我現在的思想,我已經將物質看淡了。
不是物質不重要,而是過分的物質沒必要。
我分析過,譬如:新買一雙昂貴的鞋子,當下有充分的滿足感。
不過,沒過幾天,這種滿足感會漸漸消逝,隨之而來的便是如氫氣球漸漸萎縮般的空虛感。
這會陷入一個死循環:一邊拼命購物,瘋狂購物;一邊享受着爆裂的滿足感。然後在滿足感消逝的時候,面對無盡的空虛感。
週而復始。
其實生而爲人,有基本的物質保障,另外有點存款,也就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精神的富足。
一個富豪可能常常揮霍無度,但常常感到內心的荒涼,是個精神的乞兒。
一個窮人可能經常會捉襟見肘,但他知足感恩,是個精神富翁。
這個夜晚,我對自己宣誓:
無論物質貧窮或富有,
希望自己都淡泊物質。
做個精神上的富足者。
2021年5月3日星期一
疲倦的早晨(手札五)
或許是昨天傍晚“運動過量”,回到病區洗了個澡,就感到些許疲憊。
不過,每天還是雷打不動地在護士臺寫作。
昨晚一直寫到十點多,感覺能量釋放太多——據說,雙相患者最忌諱的就是釋放太多能量,好比《火影忍者》中的卡卡西運用了太多“查克拉”,導致精疲力竭,不得不臥牀不起。
據小宇(隔壁病牀的初中生)說,我昨天晚上鼾聲如雷,簡直是“山崩地裂”,我表示十分抱歉。
特別是病牀旁的一位夫婦,她的丈夫整夜沒睡。雖然她說跟我沒關係,但我還是感到有些內疚。
凌晨五點,我醒來了。感覺腰痠背痛,身體被撕裂開一樣。
而且,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被開了瓢一樣,昏昏沉沉。
後來去買了早飯,沒喫,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九點多,我才緩過神來,吃了早飯,才感覺有了精神氣。
小憩了一會兒,我就去洗衣服了,正好碰見麗芳護士。
她說:狀態還挺好,不錯不錯!
我好像有點感覺——自己找到了節奏。
這些天,我感覺自己的思維有點奔逸。
比如說,我腦海中會常常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些句子,有些還有點押韻,比如:
你們都說我人挺不錯,其實是你們理解我不夠深刻。
有的有些俏皮,比如:
你們說我有點點暖,這不對,其實我是東北暖氣管!
還有“人生哲理”:
我孤單,但不孤獨。孤單是形而下的;孤獨是形而上的。
......
這些句子是冷不丁地冒出來的,像調皮的地鼠。
好了,九點零七了。
今晚保留一些能量,不需要全部釋放。
我決定九點四十吃藥,然後好好睡覺。
2021年5月4日星期二
興趣的恢復(手札六)
我的興趣很廣泛:寫字。寫作。聽歌。畫畫。看書。打籃球。唱歌。
......
不過,這些興趣在我遇到情緒障礙的時候,全部湮滅。
住院一小段時間,我最先拾起的興趣是寫字。
我決定找醫護人員的名字練手——特別是護士。
有人問我爲什麼寫?
我說:很簡單啊。一方面是自己的性格比較悶騷,跟護士幹嘮有什麼意思......
就用籤她們名字的手段和她們套近乎唄!另一方面嘛......以後自己在病區“做壞事”可以得到限度大一點的寬容。
就是這麼簡單!
有人說:你這傢伙......還挺有心機!
我說:當然,我是“心機表”——心機的表哥。
後來,我漸漸拾回寫作——當下的寫作,既是一種自愈,又是爲今後自己想寫的一本書打草稿。
就像畫畫一樣,需要勾輪廓線,打形,上色,添色......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不過,17歲就開始寫作賺稿費,這樣的“工作”我一直斷斷續續地堅持。
丘吉爾說:絕對不要放棄!絕對絕對不要放棄!
絕對絕對絕對不要
放棄!!!
大丈夫應如是。
2021年5月5日星期三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