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与西学

近世追捧国学,似乎国学没落,将引发国殇!宏扬国学,就是爱国,就能兴国。一再概叹大师远去,古风将失,世风将日下!

果真如此?先来认识下国学。

国学大体可分为上古,中古和近世三阶段,秦以上为上古,国学的发源阶段,从流传下来的文字资料看,最早的文学作品是《诗经》,《诗经》是国学思想的启蒙,胡适归纳了一下诗经,按思想分为了几类:一是忧时派,如《节南山》、《正月》、《黍离》等;二是厌世派,如《苕之华》、《隰有苌楚》等;三是乐天安命派,《北门》、《衡门》等;四是纵欲自恣派,有《蟋蟀》、《少有框》等;五是愤世派,有《北山》、《硕鼠》等。现在看来都是消极的!但是,等情绪发泄完了,还得收拾残颜继续过日子,于是老子和孔子继承和发扬。

上古到了老子和孔子,中华的思潮就已定型。老子是自然派,否定一切文明,要“绝智弃圣”,“无欲无求”,彻底的无政府主义,提倡“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的政治哲学,用现在的眼光看极其反动的!孔子是理想派,倡导人文主义,急于把消极的社会人生扭转成君臣父子的家国等级秩序社会。春秋未,老子和孔子就当仁不让的成了国学的领军人物!

战国的华夏是战乱的时期,当时的社会,既没按老子的哲学走,也未按孔子的设计定型,当时的诸侯自然不把天子当回事,当时的文人自然也不把孔老当回事,于是兴起了诸子百家,有墨、法、名、诡辩学家等群雄争霸。

秦汉一统天下,政治上九九归一,思想上便也罢黜百家,于是儒家便成了正统,成了当仁不让的国学。从汉至北宋,便为中古,以儒学为正统,当然道家也时隐时现,为最大的在野党,加上外传的佛教,三家成了当时思想的主流,尽管儒学仍尊孔教,却又经过了大大的改良,道家也不是原原本本的老子学说,佛教也不是原始的印度佛教,并且三家都在融汇贯通,甚至形成以道为骨、佛为筋、儒为肉的新“国标”。

宋明理学又为华夏思想的主流,宋明理学都以一部小书《大学》为理论依据,《大学》据说并非孔子所著,是《礼记》中的一篇小文,是一篇讲方法论的文章,讲“格物致知”,南宋的朱程讲“格物”是格物究理,即研究一事一物的理,待穷尽天下的事理之后,便得“道”了,逻辑上似乎用了归纳法,把所有万事万物都研究透了,自然就到了最后的光明顶,世界仿佛一个金字塔,研究的人从下一级一级往上爬,到达顶点便无上至尊!这是那个时候的哲学认知,也是孔子“一以贯之”的解释,似乎都认为世界有一条终极真理,万事万物都遵从此理,而要认识这个终极真理,只有老老实实一物一物去“格”,朱熹、程颢程颐兄弟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明朝的王阳明是个极认真的人,他老老实实按朱程的方法去“格物”,却怎么也不能“致知”。要知道王阳明也算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以他的聪明都领会不了的道理,如果不是这个道理本身有问题就是方法上出了问题!王阳明先不怀疑是道理有问题,他怀疑是走错了方向,于是他反复研究《大学》这篇小文章,文章极短,仅一千七百字,以王阳明的咀嚼能力,断然不难消化,前提是没有受到朱程先入为主的影响。于是王阳明彻底改变了方法,不用唯物主义的思想,而是改用了唯心主义思想,认为“格物”是“格其不正”,即去除歪心斜念,就可“正心”,而心即理,理无需外求,自存于心,“致良知”便成了王阳明心学要旨,王阳明也便成了新时期国学的代言人。

说到这里,国学也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接下来要谈谈国学到底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宏扬它的终极意义又是什么?

当然,空谈乱扯是说明不了问题,必须要有比较。

拿什么来比较呢?不能是内部的比较,而需要引用外部的参考。我们知道,中古时期,华夏文明是领先的,特别是盛唐,包括北宋,中国却是世界领先的,领先的因素当然很多,但国学的功劳自然也是极其巨大的。但到了明清,领先的中国却渐渐落后于世界,特别是落后于欧美。如果领先的功劳有国学的份,那么,落后的根由,国学只怕也难逃其咎。那就看看彼此都做了什么,导致此消彼长。

看看中国的思想精英和西欧的思想精英在同一时期都干了什么?胡适做了个比较年表。

顾炎武出生(1613)时,伽利略做成了望远镜,天文学起了大意化,科普勒发现了行星运行时刻表,哈维(在1628)发表了他的血液运行大作;法国人笛卡尔于1637年创立座标系后,成功创立了解析几何。阎若璩开始做《尚书》考证之前十一年,托里拆利做了空气压力实验,帕斯卡测定液体压力。波耳宣布了他的新化学实验结果,顾炎武写成他的《音学五书》(1667)之前一年,牛顿发明了微积分,费马随后建立了定积分方法……原来我们到本科为止的所学不过是人家三四百年前的知识。

可以说西欧正是通过文艺复兴,破了神学,立了科学;而同时的中国仍在琢磨着国学,并试图通过去伪存真来宏扬国学。西方把人的从中古“神”的统治中解放出来,中方的精英正试图证明圣人的伟大,或者说让自己成为新的圣人……

据此,胡适进一步总结出后果:西方精英运用的都是自然的材料,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新科学和一个新世界。中国的精英运用的是书本、文字、文献证据,产生了科学的书本学问,训诂、考证让国人认识了一个相对真实的国学,算是把家底算清了,只是家里的财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

这大概是整理国故和经营国事的区别。国故研究得再透彻,帐算得再明白,国民依然很穷,这算是智慧的内耗。

也许西方没有五千年灿烂的文化可资傲娇,却有足够的底气用下三烂的手段把你打趴。这不仅仅是面子的荣光,而是生存的需求。管子说:“仓廪足,才能知礼节。”身体都没有了,还要面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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