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才女李清照寫過一首《一剪梅》,明才子唐伯虎也寫過同樣的詞牌,比較一下各自的千秋。
一剪梅(李清照)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近景:紅藕、殘香、玉簟,以“紅““香”物飾反襯出一“秋”,染了氛圍,自然而然拱出“輕”和“獨”,這樣構畫出一幅畫面:一小女子,獨自一人在船上,這艘船是有紅燭殘香的船,或許是剛洞房用過的船,這比僅僅的一人一舟又多了些意蘊。
寂寞的女子在這種氛圍下是爲了什麼?萬籟俱靜,只有臆想——望長空,幻想有飛鴻傳書,可是,雁或是實景,或是幻覺,久久地等待卻是實景,一直等到月滿西樓,西樓,當是下半夜了!一個女子整整一宵獨自守在空船上,這是第二句描繪的一個畫面。
景寫完了,接下來要感發了。“花自飄零水自流”,這是PS進去的景,但絕不圍和,此處不應解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更接近“人生長恨水長東”,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花飄與水流是一種心思,卻是兩處閒愁。
“才下”“卻上”最是愁人處。本打算眼睛一閉,不見爲淨,可是不行,愁這東西,想躲是躲不了的。
一剪梅(唐寅)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峯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與李清照的詞想比,唐寅寫的是一思婦,以她人的心思寫自然隔了一層,場景畫面感明顯沒有李詞強,首句“雨打梨花深閉門”即是借用他人李重元《憶王孫·春詞》的結尾句。從畫面感來說,借用他人的場景自然比不過實景描寫那麼細膩,“紅藕香殘玉簟秋”更適合一個少婦,“雨打梨花深閉門”怎麼也看不出是一個新婚燕爾的愁人,更適合一個絕經老婦。“孤負”“虛負”是怨詞,明說是思婦失意,也或是才子失落。
孤負、虛負;花下、月下;千點、萬點;行也、坐也,這些反覆,其意思比李詞略顯單調,唐詞重在於抒情,其景都是虛的,畫面感不似李詞。整體感還是李詞景實、情更細膩,相比之下唐寅的景虛、情也虛些。
畢竟李才女是專業的詞人,而唐才子寫詞是業餘愛好,用業餘去對專業,還是有差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