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人工呼吸?”安昊雨涨红着脸颊,倒吸一口凉气,莫名地紧张起来。
这时,晏麦儿突然咳嗽了几声,身体随着咳嗽的震动,微微向上弹了两下。
假装晕倒的晏麦儿,当听到“人工呼吸”这几个字时,起初有些窃喜,但随后便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提议。
因为,如果是安昊雨做人工呼吸的话,她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在火车上,那场面可就……太充满无限想象了。
遂,她只能忍痛放下与安昊雨的亲密接触,从地上爬起来。
晏麦儿倚靠在车厢上,擡起凌乱的鸡窝头,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说道,“我没事儿了,刚才低血糖。”
见状,列车员长长舒了一口气,嘀咕着,“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列车员边说着便起身离开,他显然忘了要查票的事儿。
安昊雨蹲在晏麦儿身旁,看着虚弱的她,满脑袋问号,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见状,晏麦儿自顾自地补充道,“我本来是想多送你一程,买了一张站台票,结果被人群挤到车上,就下不去了。可能是没吃早饭,就晕倒了。”
事实上,晏麦儿是为了逃避查票而假装晕倒的。
安昊雨听着晏麦儿的解释,轻声地“哦”着。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安昊雨认真地询问着。
“我不知道!”晏麦儿撅起嘴巴,像个生气的小鸟,故作无辜的样子。
闻言,安昊雨低头沉思片刻,随即,用他那双性感修长的手,掏遍所有衣服兜。
一共找出来差不多几百块钱,一股脑塞到晏麦儿手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手里没有钱,这些都给你,等到下一站,你下车买一张返程票吧。现在过年人多,注意安全。”
安昊雨蹲在晏麦儿身旁,像个慈祥的老父亲嘱咐着。
晏麦儿低头望着手里零七碎八的钱,按说这是安昊雨的全部家当,他一分也没留。
她属实有些感动,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晏麦儿收回撅起的嘴角,粉唇一开一合地说道,“恩……谢谢你,昊雨。”
虽然晏麦儿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抹过一丝哀伤,无奈又自嘲地继续说着,“哎,我其实回不回去都一样,在哪儿都是一个人。”
这话属实是晏麦儿的心里话,她一想到自己远在21世纪,不能回家团聚,就觉得孤单寂寞冷。
于是,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转身望向窗外,哼起了那首歌,“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安昊雨望着晏麦儿凄凄惨惨戚戚的背影,他感觉晏麦儿好像没有家人似的,难道她是孤儿吗?但是这种伤人的话,他又问不出来。
车厢里纷乱嘈杂,而两个人的世界,却像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噪音。
几秒钟后,安昊雨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有力,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你、介意跟我一起回吗?可能会很奔……”
“不介意!不介意!”
安昊雨话还没有说完,晏麦儿瞬间回头,爽快地答应,漾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她心里暗道,这才是她想要的。火车站被羽绒服包裹的一刹那,她便决定再也不要与安昊雨长时间分离。
当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做这件事情的前提,就是必须跟安昊雨在一起。
安昊雨被晏麦儿的笑容感染着,他嘴角上扬,一口皓齿光闪夺目。
芬姨对这个决定不置可否,在她看来,晏麦儿就像一抹润滑剂,能够恰到好处地缓解她与安昊雨的尴尬。
只不过,儿子带着一个女人回老家,难免有人嚼舌根,但相比与安昊雨的关系,她更在意后者。回老家也不过几天而已。
就这样,晏麦儿、安昊雨和芬姨一行三人,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的颠簸,顺利抵达目的地。
当然,不是下火车就抵达,而是在火车之后,又经历了大巴车、拖拉机、三轮车,才算真正抵达安昊雨的老家。
走下三轮车,晏麦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整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一眼望不边,万山丛林中点缀着无数颗星星,像节假日挂满枝头的彩灯,把单调的绿树变得光彩夺目。
这哪里像冬天,俨然一副夏季的盛况。再仔细瞧去,那走在林间的人们却都穿着棉袄、棉裤。
晏麦儿痴痴地望着这片神奇的山脊,安昊雨见状莞尔一笑,他向晏麦儿解释着,那一闪一闪的是橙子,应该是清晨的露水停留在橙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才露出一丝光芒。
这里的橙子,每年11月到次年3月开花结果,这个季节正是吃橙子的好时节。
晏麦儿忙不迭地点着头,边望着群山环绕的橙树,边随安昊雨和芬姨向前走着。
很快,他们来到一座小庭院门前,大门上了锁,门和锁都已生锈,围墙斑斑驳驳,甚至有些微微倾斜。显然,多年没人居住的样子。
芬姨用钥匙捅了许久,才解开大门锁,进院后,随便安顿了下,便开始收拾厨房。
安昊带着晏麦儿去山上挖野菜、摘橙子,准备晚饭的食材。
安昊雨如同导游,一路上给晏麦儿介绍着家乡的美景、美食、特产,此时的他口侃侃而谈。
晏麦儿笑着,甚至有些崇拜地听着、望着,很少有人如安昊雨这般,把家乡的每一样东西都介绍得有头有尾、面面俱到,连背后的故事都讲得出来。
天色渐晚,二人嬉笑着从山里返回家中,刚走到大门外,远远便看到一个男人在院落外徘徊。
他时不时地向院里张望,举起了手要敲门,犹豫一下,又摇着头放下。另一只手里拎着大大的袋子。
最后,他把袋子放在门口,放弃敲门,转身要走。
一转身,看见安昊雨和晏麦儿站在他身后,安昊雨手里拎着的食材全部滑落。
这男人就是在东安火车站帮安昊雨打架的人。
男人尴尬地站了几秒,认真瞅着安昊雨,眼神里充满渴望和不安,嘴角抽动着说道,“昊雨……”
安昊雨眉心上了锁,鼻尖上了锁,嘴巴也上了锁,他有些呼吸不畅,嘴唇发抖。他竭力地压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想逃,但又不甘心。
晏麦儿擡起右手,环住安昊雨手腕,像握着一个橙子一样,似乎在给他力量。
最后,安昊雨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
虽然只有三个字,对于安昊雨来说,恐怕有无数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昊雨,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那男人被这般追问,一下乱了阵脚,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闻言,安昊雨像被点了穴,他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逼不得已到底意味着什么,眼神中的火化作一连串话语,喷薄而出。
“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就一声不吭走了?逼不得已,就不管不顾我们的死活?逼不得已,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我这么不值得被你们爱,是吗?”
这一连串的排比句似乎都抵不过最后一句扎心。
儿时的安昊雨,或许在经历生命的过程中,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便是自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孩子。
“不、不……”男人赶紧解释,他想上前拉安昊雨的手,被安昊雨一把甩开。
随后,安昊雨闷着头,跑过庭院,冲进自己的房间。他一头扑倒在硬硬地木板床上,他没有眼泪,只是觉得胸口像被一堆堆的硬石块挤压着,痛得厉害。
芬姨在大门里面听得清楚,安昊雨说的是“你们”,显然,在安昊雨心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晏麦儿瞥了一眼男人,紧跟着跑进院里。
芬姨赶忙上前拦住晏麦儿,示意她多安慰一下安昊雨。
或许,这个时候,也只有晏麦儿能近安昊雨身了。
晏麦儿边点着头,边快步跟进屋去,随后,把房门反锁上。
芬姨紧随其后,刚到门口,听见反锁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
反锁?芬姨突然紧张起来,为什么要反锁?关门还不够吗?自己该不会引狼入室吧?
晏麦儿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不过,她与安昊雨无冤无仇,总该不会害他。
想到这儿,芬姨稍稍松解眉头,转而又紧紧皱起,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不、不,自己的儿子不是这样乱来的人。
但……晏麦儿就不知道了……
可是,眼下,哎!除了晏麦儿,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芬姨在门外紧张地来回踱着步,她思忖着,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总该是有声音的,只要一听到声音,她就马上冲进去。
可是,听了很久,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芬姨感觉有一束光似乎在肆无忌惮地晃着她的脸,怎么躲也躲不开。
她缓缓睁开眼,太阳光从窗帘扑撒进来。
芬姨猛地坐起来,自己怎么睡在床上?昨晚守在安昊雨的门外呀?她赶紧跳下床,去探个究竟。
安昊雨的房门开着,里面没有人,院落里有声响,她转身走向小院。
只见,安昊雨正蹲在地上,修理着他爸曾经骑的一辆自行车,那车生锈得不像样子,但应该还可以骑。晏麦儿在旁边打下手。
她回头看见芬姨,起身走到芬姨近前,说道,“放心吧芬姨,昊雨没事儿的,我陪他去镇里溜达,他说想好好释放一下。”
芬姨莫名地点着头,只是“释放”这两个字听起来,让人觉得怪怪的。
看着他们骑车走远,芬姨忐忑了一天。
这会儿,夕阳西下,芬姨听见晏麦儿的歌声由远及近,虽然唱得根本不在调上,但是快乐的音符却通过空气传递过来。
芬姨赶紧故作镇定地拿起扫帚,装作打扫院落。
很快,晏麦儿和安昊雨进了院。
瞬间,芬姨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她手里的扫帚滑落地上。
她瞠目结舌地嘀咕着,“这……真、真是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