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城堡》

《城堡》是卡夫卡先生的一部長篇小說,卡夫卡的長篇小說不多,《城堡》和《審判》是其中最出名的兩部。卡夫卡的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些小人物,很不出名的小人物,卡夫卡通常就用一個字母代替了主人公的名字,在《審判》和《城堡》都用K先生來作爲這種小人物的代表。

《城堡》中的K先生是一個外地人接到了一個通知,通知他到城堡去當“土地測量員”。K去了城堡之後,既找不到僱傭他的人,也找不到發出聘請通知的機構,所有人都忙於事務,但卻沒有人管真正的事,一件事既無來頭,也無去向,經常突然冒出來的一件事,經過城堡裏各部門的傳達之後,要不久拖不決,或者置之不理;要不規章制度繁雜,走不完的流程,辦事的人又特善於推諉扯皮,最後都不了了之。K先生從一進城堡開始就開始迷惑,作爲一個土地測量員卻不知道城堡的路,城堡既無街道名,住戶也無編號,城裏的路亂七八槽,城裏的人事也是亂七八槽。在外人看來,城堡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空間。但在城堡裏的人看來,卻又相當自負和自大,因此城堡裏的人對外來人特別排斥,外來人都不準在城堡留宿!小說一開頭,卡夫卡就展示了城堡的荒謬之處。“K抵達的時候,天已很晚了。村子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着。城堡山籠罩在霧靄和夜色中毫無蹤影,也沒有一絲燈光顯示巨大城堡的存在。K久久站立在由大路通向村子的木橋上,仰視着似乎虛無縹緲的空間。”

一開頭就色調陰沉,城堡虛無縹緲,K先生本來是高興來就職的,到了目的地反而茫然不知所措。人的內心和外在的景觀形成了一個強烈的衝突,理想與現實的衝突。卡夫卡就這麼不經意地定了調。

小說一開始,K先生就連住個宿,也相當地麻煩,該管的人不管,不該管的人卻都來管。管事的人也不知道他爲誰管,也沒有管事的程序,一切都有規定,卻又找不到規定的依據,一切又完全沒有規矩,大家其實都很茫然。

等到K先生去任職就更麻煩了。先是找不到管事的人,也沒有人確定有這麼回事,大家都在兜圈子,這麼兜了一大圈,仍然找不到要任職的部門,好不容易找到了“村長”,村長卻說這個招聘信息是幾年前發的公告,早廢了,又找不到相應的公文,也不知道是那個部門發的通知。聘還是不聘,本來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卻大費周章,卡夫卡硬是用了十幾頁,一萬三千字,兜了無數個圈去說明K是不是被請來的?能不能被錄用?但是越說越糊塗,越說越離譜,陳年爛籽麻子事全抖出來也還是說明不了問題,最後只好還是不了了之。村長說:‘您應聘來此地的問題是個十分複雜的問題,不是我們在這裏經過一次短短的談話就能說清楚的。’“那麼唯一的結論就是,”K說,“一切都很模糊不清,無法解釋。”

找村長沒有結果,K先生只好去找真正的“官員”:克拉姆先生。但官員卻不那麼容易見的,卡夫卡又用了一章從側面來描寫克拉姆先生。通過克拉姆先前情婦的嘴來描寫城堡裏的官員,克拉姆視愛情如遊戲,作人玩弄感情,做事毫無邊際;爲人冷酷無情,爲官高高在上,從未成過什麼事,只敗過無數的事。

“與城堡裏的當局打交道並不困難,因爲當局不管其組織多麼嚴密,永遠只是以遙遠而不可見的老爺們的名義維護遙遠而不可見的事情。”

克拉姆就是這個遙遠而不可見的老爺!K先生不但見不着老爺本人,連通向老爺的路都沒有。只有那個遙遠的老爺從遙遠的地方經過七彎八拐發出的指令,人人都可把他當令箭,因爲沒有人能證僞!

K轉了好大一圈,不但土地測量員這個職位沒有着落,實際上連城堡的門也沒找到,一直就在外面的鄉村兜圈,實際上,城堡根本不缺什麼土地測量員,城堡的任何職位也都是可有可無的,城堡並不是一個組織嚴密的機構,甚至城堡本身就是一個皮包公司,人人都打着這個皮包公司的牌子,人人都不清楚這個公司是幹什麼的?這個公司的老闆是誰?更不用說這個公司的組織機構和運作流程。人在這種公司裏幹活都是盲目的,既沒有使命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歸宿感!但是,儘管這種公司幹着無味,但真正脫離了它,儘管人生有了自由,可是自由之後又立即感到孤寂。“現在他的確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自由,可以在這個平常不准他來的地方等着,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他贏得的這種自由,沒有人能碰他一下或攆他走,甚至不能對他講話,可是同時又沒有任何事情比這種自由、這種等待、這種不可侵犯更毫無意義、更毫無希望了。”

儘管K 先生對任職“土地測量員”這個職務不再抱任何希望,但還是想弄清楚當局的真實意圖,他力盡所能就是爲了能見當局一面,可是,這遙遠的老爺卻像神一樣隱着身,只有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你,你卻用盡全力也無法見到他!

《城堡》中K先生一進城堡邊緣便有兩個形影不離的助手,說是助手,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因爲K先生自己都沒有什麼正當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助手,這兩個人如其說是K先生的助手,倒不如說是城堡機構裏純屬多餘的人。《城堡》裏就養着大量類似於助手這樣多餘的人。這兩個助手也像幽靈一樣,時刻附着在K先生的左右,像一具鎖架一樣架着K先生,讓K先生沒有自由,也倍感壓力。

卡夫卡的“城堡”到底代表什麼?這恐怕是所有讀者想弄清楚的問題!但是,恐怕又沒人知道最終的準確答案,除非卡夫卡自己的解釋,別人的解釋只怕都只是他自己心中的“城堡”,都難以讓他人信服。

“城堡”,也許代表一個圈子,這個不管是天然的圈子也好,人造的圈子也好,都把圈裏圈外的人絕緣分隔開來,圈子外的人儘管很想融入進去,卻又很難進去,於是這個圈子成了某些人的天堂,可又成了另一些人的地獄。

“城堡”,不管是天堂也好,地獄也好,圈內人也好,圈外人也好,都不能擺脫它,它像神一樣地存在,你只能仰望他,卻不能接近他,世間也並沒有路通往“城堡”,宗教中的修煉可以成仙,即是有路可走,但現實的“城堡”卻無路可達,人們匍匐在城堡之下,只能喟嘆自己的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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