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挂像之六整人

                                                第六章    整人

       

        村里有一位寡妇,叫李荷花,她嫁到石屯村两年多,就死了丈夫。后嫁给小叔,谁知过了两年,小叔也死了。村里来了一个算卦的,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能和凡人成亲,会克夫。她就一直守寡到今日。李荷花没有孩子,长的也俊俏,经常遭到浪荡人的调戏。寡妇门口是非多,没有办法。王仲起当年要饭时,李荷花给了他一个窝窝头,他非常感激,再说那时,他认为李荷花对他有意思。其实王仲起长的很排场,只不过身上的要饭行头遮盖了他本来的面目。如今他成了村里的领导,他弄了一套中山装,原来的胡子拉碴也刮的干干净净,梳个背头,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样子。他当上代理村支书以后,住在大队部,吃喝好了,养的细皮白肉。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他动了春心。再说,王仲起才30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要饭时就一直觊觎李荷花的美色,如今有了权利,就更加心动了。

        他让村里的张媒婆给自己说媒,张媒婆说道:“李荷花克夫,凡是和跟她的,没有一个超过三年的。他的前任丈夫都是这样。李荷花也托我给说过媒,可就是没人敢娶。”

        王仲起说道:“我不怕,神鬼都怕我,一个女人怕什么?”王仲起本就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儿,王化仁发迹后,带他去县城逛了一次窑子,他才知道还有比吃饱肚子更开心的事情。他一直有一个找个正当女子过生活的愿望。

        李荷花也很渴望男人,他们两个年龄差不多。也很愿意,由于废除了阴历,就选择了阳历的五一劳动节办了婚礼。王仲起当时没有房子,一直住在大队部,和李荷花成亲后,就得到了李荷花家的房子。

        晚上,两人重温男女经典生活。事后,两人唠话,王仲起说道:“明天,去抄石云腾的家,听说他家有许多反动书籍。”

        李荷花搂着王仲起说道:“我听说他家有一副孔子挂像通神了,你看这几年,他家都是当官的,你要是见了,就给藏起来,挂在咱家。”

        王仲起说道:“要那有何用处?不能当饭吃。再说,咱家里间(里间,辉县方言就是卧室的意思)不是偷偷的挂着一副孔子像吗?”

        李荷花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孔圣人的像?我看着没有原来咱们寺里挂的那个好看。你不为咱们后代想一下,让孔圣人保佑咱们家也出个大官。”

        王仲起指着墙上的挂像,笑着说道:“这一张也是孟道玄画的吗?”

        李荷花看了看墙上的挂像,有点幽怨的说道:“不是,这是一位不出名的画家送给我的。”

        王仲起说道:“他娘的,文化人就好故弄玄虚,你看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曲曲的,我就认识一个仲字。荷花,你说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

        李荷花说道:“我也不认识。”

        王仲起说道:“不要让别人来咱家里间,要不看到墙上的挂像,把我也打成反革命。明天你就看好吧,一定完成老婆的任务,把那老二的挂像给你弄回来,我还指望他保佑给咱们送个儿子呢。”说完两人又一个梅开二度。

        就这样,我的挂像从石云腾家的西厢房到了李荷花家的里间。在这里,我每天都看到他们两个疯狂的造人计划。而且我还看到了好几个村里的熟面孔。

        就在我的石头塑像被打倒的当天晚上,我给李荷花下了任务,让她帮我扳倒其他的神仙。王仲起和李荷花一到天黑就搞起来了。李荷花说道:“老王,听说你今天把孔圣人给得罪了。”

        王仲起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上级下的命令,严批孔孟,马上就该整人了,一些老师知识分子都是这次整治的对象。”

        李荷花说道:“我听说,外面不光斗争孔孟,还把其他神像也封起来了,说是封建社会控制穷人的利器,咱们村也不能落后,让人抓着把柄,我看也应该把那些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都给拉下神坛,新社会应该崇拜的是伟人,是劳动积极分子。”

        王仲起说道:“荷花呀,我心里很矛盾,我也想把那些神像给撸下来,可是当初塑像的时候用了许多的米面等粮食,万一有个灾年,还得指望那些神像救命。我已经下令关闭了圣人寺的门,不再让老百姓搞那些鬼神祭祀了。”

        李荷花说道:“不行,明天你应该用鞭子抽那些神像,让他们知道厉害,将来就是上级来检查了,也能为没有打碎神像找理由。”

        王仲起亲了李荷花一下说道:“我的亲亲老婆,你太厉害了,对就这样干,明天我还得让人准备粪汤,给他们全部泼上。”

        李荷花说道:“不能泼粪汤,将来灾年还要吃神像,应该用黑墨水把他们身上泼黑,将来不影响食用。”

        王仲起说道:“对......对......”王仲起心里疑惑,为什么自己老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外面的事儿知道的如此清楚,还知道上级检查?

        我看着他们笑了,我这个女弟子还真行,他们不知道,那墨水还是我发明的。那时候我洗过脚,水有点黑,我弟子有一个叫做子墨的,拍我马屁,用我的洗脚水研磨,说写出的字灵动,后来子墨成为了一个书法家。其实,子墨也并不是故意用我的洗脚水研磨的,因为那时候水很宝贵,我的洗脚水那是玉泉山上打来的。

        这次泼墨事件的影响太强大了,一些外面的村庄也纷纷效仿。

        晚上,我们神仙协会开会,这次我也光明正大的参加了,因为大家都是衣衫不整。本来打算光给泼点墨,谁知闹到最后,愤怒的人民把神像的衣服也扒了下来。阎王的脸本来就黑,这下更黑了,他说道:“玉帝呀,不能这样闹下去了,你看我们都成什么样了。”

        如来说道:“也是,你看看我,身上脸上都挂了黑。”

        三清说道:“老释,别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脸上的都是你自己画的。”更可笑的是玉帝,头上戴着黑白无常的高帽子,是否在耻笑玉帝的能力?

        玉帝说道:“疯狂的人们,明天就让你们整人,自己整自己。”土地爷穿着绫罗进来了,说道:“大家这是干什么?准备唱戏呀。”

        玉帝说道:“你不要幸灾乐祸,有你哭的时候。”土地爷住在野外,人们把土地爷给忘了。

        再说那王化仁,本来就是一个小要饭、小赖皮,后来得到知县的提拔,混的风生水起,在县城购置了房子,并娶了媳妇儿。这次来到自己的家乡主持工作,更是得意,尤其是得到一个很有力的助手王仲起。王仲起已干了几年代理村支书,已有了一定的经验,一直想转正,可老百姓们都恨死他了,但还不敢得罪,敢怒不敢言。

        这天,王化仁偷偷的和王仲起说道:“老哥,上次我去县里开会,见了咱们乡的书记,我给他提了,计划将你的职务转正。”

        王仲起说道:“谢谢,兄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现在是以公为家,只要哥能办到的,一定全力而为。”

        王化仁说道:“我家的老房子你也知道,早就不能住人了,我想,总有落叶归根的一天,我想翻修一下。”

        王仲起说道:“这是政治任务,一定完成。”

        在整鬼、整神的期间,王仲起已经把整人的名单定了出来,有30多个,那些教师、知识分子、地主、当过干部的、说过反动言论的人都是批斗的对象。那石三河和石桂生也在名单中,因为他们给孔子雕刻了石像,还浪费国家资源,雕刻了许多墓碑。王仲起本来打算开批斗大会的,可是得先等等,让这些人发挥他们的能量,给王化仁主任家盖间房。还美名曰:“劳动改造再教育。”

        可怜那些没有出过力的教师,手上、脚上都磨出了茧子。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石三河和石桂生本来干的就是出力活,没有什么感觉。孟道玄就不行了,拿毛笔的手掂上了瓦刀,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文人总有几个有骨气的,孟道玄就是其中之一,他宁肯死也不去盖房子。他和朱衡领着几个性格刚烈的集体罢工。王仲起领人来了,照着天空放了两枪,把大伙镇住了。王仲起一看,抓住了朱衡,关进了牛棚,几个意志不坚定的都散了,干活去了,还有以孟道玄为首的三个人。孟道玄说道:“王支书,为何把我们关起来,做苦力。”

        王仲起心想:“今天要是不把孟道玄说服,他就不会老实。”说道:“我们这是在改造你们,肃清你们身上的封建遗毒。你们以前不用干活就能吃饱,现在干一些活能死吗?”

        孟道玄说道:“新社会,分工不同,每人都有他们的价值,就像钢铁,做成手表,为了给人以准确时间,做成手枪,为了消灭反动阶级,你把手枪对准人民的朋友,对吗?”

        王仲起说道:“看来你们受到孔老二遗毒太深了。”

        孟道玄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接受过孔圣人的教育。”

        王仲起说道:“没有,我干干净净,没有受到封建遗毒的影响。”

        孟道玄说道:“当年,仓颉造字,鬼哭,周景王造钱,鬼笑,只因为鬼爱钱,不认识字。孔圣人把仓颉造的字发扬光大,规定人的礼仪行止,用文字写成《论语》点化后人,教人说话。只要你说话、写字就是孔圣人的受教者,你想改变这一切吗?你能改变这一切吗?”

        王仲起说道:“文字都是伟人创造的,和孔老二没有关系。”

        孟道玄说道:“你的要饭词《喝喨喨》是谁写的,还不是借了孔圣人的光?”

        王仲起气急败坏,他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孟道玄的,厉声说道:“好你个孟呆子,敢骂我是鬼,我改变不了这一切,但我能改变你。”叫来了几个人,把孟道玄押上了牛车,带上纸糊的白高帽,游街了。

        王仲起问道:“你们两个是干活,还是去游街?”那两个随着孟道玄闹事儿的一看孟道玄游街了,灰溜溜的搬石头去了。

        王仲起充分发挥了他的长处,把圣人寺的石碑,石老虎等都搬来给主任盖房子了。砖不够,就拆了圣人寺的围墙,还有几间空房,旧物再利用。我看着那些文化人,呆板的干着机械的活,留下了眼泪。最可恨的是王仲起把我的塑像残肢下进了地基。我大声的骂道:“老释,你这个该死的,驮碑、驮房、负重一般都是老乌龟的活,竟强行让我这个中华文化的先驱给驮。”说归说,闹归闹,我也没有办法,只有等待时机了。

        孟道玄连着游了几天街,每次回来多多少少都要负一点伤。那个朱衡经不住侮辱,已经自杀了。他以为自杀就了事儿了,王仲起让人把朱衡的尸体吊起来,挂在圣人寺最高的柏树上,没几天,就被如来的老鹰给吃的不成人样了。朱衡是石屯村第一个为儒教牺牲的人。

        死,在我们儒家看来是最高贵的,最有尊严的,与其苟且的活着,不如潇洒的赴死。我欣赏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先生死的有尊严,他用他的死给许多人指明了道路,指明了前进方向,可朱衡的死呢?打过仗后,就是战场上的敌人也会为对方埋下尸体的,为的是早托生,到了地狱给说些好话,朱衡带去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夜晚,孟道玄对着挂在柏树上的朱衡进行了最正式的跪拜。他还为朱衡做了一首诗。

        一生很短,也就是一天两晌,

        一生却又很长,因为每时每刻都在坚持梦想。

        因为你的坚持,我才感觉到了力量;

        因为你的坚持,打掉了我心中的彷徨;

        我曾经问自己,我的坚持对吗?

        你用行动证明了,坚持是对的。

        你用死亡证明了,黑暗之后必定会有曙光。

        死是有尊严的,他们打破了游戏规则,

        任意践踏死者的尸体,那是在害怕鬼魂来索要赔偿。

        我嘲笑那些反复者,他们不配站在知识的殿堂。

        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心中的那个梦想。

        刀割皮肉,会让我更加舒畅,

        皮鞭抽打,会让我更加坚强,

        囚笼游街,会让我看的更远,

        因为,我们站在圣人的肩膀。

        (与死者朱衡共勉。)

        石桂生见了王仲起,说道:“王领导,你就放过孟道玄一命吧,我和儿子把他的活给干了,每天加班,我给你雕刻最好、最细腻的五脊六兽,保佑你们一家世代为官......”

        王仲起心想暂时还用得着老石匠石桂生,就暂时放过了孟道玄,孟道玄不干活,和牲口关在一起。悲惨的遭遇更能激发人的潜能,孟道玄居然没有被折磨死,活了下来,他也没有向王仲起屈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信念,这种信念一旦上升到爱国的角度,也许就是民族的脊梁。

        黑暗只是暂时的,每一个领导者的决策不一定全对,政治斗争总会得罪一些人。但是一旦得罪大多数人,那么就是决策者的失误了。暂时的黑暗也许更能让人期望光明。然而黑暗还在继续......              19.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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