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九十一、故土情深)

二龍一夜沒睡好,可能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擇鋪的緣故。二龍早早就起來了。

時令正當盛夏,空氣清新草木蔥蘢,濃蔭中衆鳥呼明引伴,相和而鳴。只是這裏的早晨還有濃重的寒意,不可穿得過於單薄。

多虧老人細心,提前就提醒他們準備好夾衣。

九點左右,他們就吃了早飯,舅舅,舅媽陪着他們到蘭花家遊轉了一遭。

房子一旦不住人了,便破損得格外迅速。才幾年沒住人了,就破敗得東倒西歪,千瘡百孔了,現在是無論無何住不得人了。只是草更深木更秀了。

蘭花爹看着,唏噓不已。這就是老祖先留下的根基,眼前的景像不忍心讓人久留。

蘭花爹卻雙膝跪下,雙手緊緊地抓了一把沙土,然後把它用布包好,裝進貼身的衣服口袋裏。他的眼圈紅了,溼潤了,然後恭恭敬敬地向上磕了三個頭,起身環顧了宅院一週,輕輕地嘆了一聲氣,說:"走吧"。

蘭花爹又引領他們來核桃溝。這裏是一道有三裏多長的溝壑。滿坡架嶺全是清一色的核桃樹。樹上己經掛上了青青的小核桃,毛茸茸,只有彈球那麼大。地上有多年積澱的腐殖物,還有一些沒有腐化掉的核桃。

這條溝是無主的荒溝,這裏的核桃沒人打理,任其自生自滅。誰都可以來這裏打核桃。但一般情況下,很少有人來這兒。因爲山裏、核桃樹很多,到處都是。誰家都有好幾棵。由於地理條件的限制,自家產的核桃多了,又無法變成錢。自己又吃不了多少。

他小時候,就隨父母出沒於其間。他家只有兩棵核桃樹。他每年都要來這兒打一些。更的時候他是來這兒挖藥材。

他又想起小時候,在這溝裏的鷂子崖,差點要了他的命。很陡峭的懸崖上,有一次挖草藥,他抓住崖上的一根滕條,向上攀爬。誰想滕條是枯死的,都枯突然斷了。手沒處可抓、腳下哧溜哧溜往下滑,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雙眼一閉,只能等死。

過了很長時間,還沒見落底,也沒感到疼痛。

他睜開雙眼,發現他騎在一個大樹根上。後來多虧一個黑塔一樣的漢子救了他。他從上邊放下一條繩子,讓他拴牢腰身,然後從將他拉了上去。

救他的那個人就是他的老丈人,已經去世三十多年了。

他又向核桃溝拜了三拜,也磕了三個頭,然後又向小舅子家走去。

到了小舅子家,他從腰裏掏出50O塊錢塞進小舅子手裏。小舅子不要,他硬是給塞裏衣服的口袋裏了。

突然蘭花爹轉成一臉嚴肅的表情說:"今天這裏都是至親的人,我有一句心裏話說在當面,望你們成全成全。我一生無所求,蘭花有了好的歸宿,我也就放心了。我眼見二龍是個好青年,我想他會一直好好善待蘭花的。近日,我感覺我的時日不多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現在國家提倡火葬,這我也能想通,只是希望你們能將我的骨灰撒在覈桃溝裏,我生於山裏,長於山裏,死後,也將魂歸山裏。與山川草木溶爲一體。"

大家都勸他不必太過悲觀,他身子骨還硬朗着,現在適逢盛世,日子越一天比一天好,你一定能百歲。

蘭花爹悽然一笑,說:"你們一定要答應我這個最後的願望!"

二龍蘭花連連點頭:"爹爹百歲之後,一定依着爹爹之願。"

蘭花爹向舅舅一家人道別。

舅舅一家人讓他多住幾日,蘭花爹說,二龍、蘭花他們都很忙,孩子無人照管可不行。

舅舅說這兒馬上就修公路,直通山裏。到時候就方便多了,你們常回家看看。

蘭花爹一行人連連點頭。

"包面"車漸行漸遠,舅舅一家人頻頻招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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