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劫(下)


也许,是因为脱离了故土的厚重,也许,是上天偏心护佑,虽揹负了满满的恶俗,你却依旧骄傲且优雅的在恶俗的烟火中恋着,爱着。我在翻覆的别离悲欢中抽身后,似渐渐清醒,更淡看凡夫俗女所谓的恋和爱。我深知,尘世的轰轰烈烈,其过程都短暂,其结局都清冷,如烟花,绚烂在半空,飘零却一世,这是穷纷纭之力都无从改写的结局。我揣着这些浅显的常识,漠然看你日渐妖冶的爱情和日渐妖冶的你。

那些日子,我如此期待了你的清醒,又如此不情愿的细读你灯火阑珊处几已定稿的廖落。

所谓上天自有安排,如四季,夏花会谢,秋水会落,而冬雪如期会至,湮灭所有的炙热和辉煌。上天狠心的安排了那次老友聚会。

那一年春节,我们这群相识于光腚,相交于少年,却零落或相忘于江湖的兄弟,被大师兄的四十寿诞召回相聚。其中有跟我一样,自少年始,便被你没心没肺的巧笑嫣然祸乱至今的几个,其中有在你婚礼后大醉一场,而后潦草婚配,而后便如黄鹤飘杳,而再现身的阿吉。

我以为你不会赴约,阿吉寻到我身边尚未开口,我便把关于你的话题给堵死了。怏怏的他,抓起唛唱歌,正深情无限的唱到“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一个男人和一颗热切的心,”时,如歌中的感应,你便和他比肩出现璀灿的灯光下。阿吉的歌声瞬间胡乱了节拍,敷衍了一段便扔了唛踉跄奔来,

“你换男人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宁愿选这种人都不选我?”

你面不改色,淡定反诘,”他是哪种人?我为什么不能选他?”

那会儿阿吉并没有喝酒,但他激动的声音很大,就算他素日不起眼,这会儿在并不宽广的大厅里也容易形成焦点。有人主动去停了音响。阿吉在你面前一向被动,你如此反诘他自然沮丧,两颊铁青,转移目标,对着站在你身边的他,咬着腮说了几个名字,“他们是你的兄弟,是吧?”

他听到那几个名字,面上有些挂不住,也没有机会阻止阿吉说话

“她就是你的粮仓!三天前,你在你的兄弟面前说的话吧?还有一句,‘艳遇或是猎艳的最高境界,是让一个贞洁的人因你而艳,而更艳,最艳丽的样子只有你一个人可见’,当着我们这般兄弟,你给我解释清楚!”

......

这会儿的阿吉可以被原谅,苦爱而不得自然生嫉恨啊;他也可以被原谅,男人酒桌上和床上的话,更多的是戏言,如何当真!只是恰好被阿吉拿来当武器了,你、我、他都受伤害了!可那会儿我没有原谅你,今天这场合,你公然让他出现,其意何在么?

三十几个人屏息静气,偌大的厅,零散的灯光,把冷寂诡异摇曳得如三更的灵堂。

终于,你从容对着身边的他开口,“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觉得我的出现破坏了这里的气氛,这里也没有人接纳我,繁荣,我们走吧。”

“是她带你来的,你凭什么带她走?你能带她去哪里?一句解释都没有,想来就来了,想走就走,你当我们这一群人是死的吗?”

素日文弱的阿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顶着他一步一问,一问一推,已经把他推到桌边上,在椅子碰翻和杯筷倾倒的零乱声里,又听阿吉一声痛呼后怒斥”不要脸啦!”,然后,他们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然后,好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然后,然后就彻底乱了……

我记得,好像还是你扯住我和几个女人,以“有心无力”阻止我们劝架。

然后,我们看着大师兄把他从人群中送了出来。只是衣衫凌乱,脸皮未破,沾了些灰尘,说不上狼狈。但众目睽睽,你给他掸掉他身上的尘土,送上他的外套,送他到门口,”你回家吧,若是家里瞒不过,记得帮我跟你父母和你太太都说一句对不起。”

回头,对着我们一群人,“他破坏不了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也不要因为他就短了了我们今天相聚的兴致,大师兄,可以开席了啊。”

.......

阿吉喜孜孜的在你身边坐着,也跟没事发生一样,把我们的前尘往事和他们的酒色财气放在一起侃。你在大家酒兴正酣的时候,附我耳边说“我走了,”,便施施然离开。阿吉放下筷子,给我比了个剪刀手,擡腿便追了出去,很快就低着头回来了,再也不看我一眼,呼酒买醉了。我在阿吉醉酒后的第一声嚎啕中也离开了,一点愤懑,许多无奈。

自那日,我、你、他、他,全然陌路,互为空白,到那一年冬天我的生日。

那日我熬到零点便关了手机,蒙了头睡觉,天昏地暗中听到关门声。坐起身,你便捧着鲜花礼盒站在我床前,如之前的每一年的这一天一般,没有改变。正午,我家阳台上,我对着你煮的一大碗长寿面,迟迟不敢下箸,

“你就安心吃吧,油盐酱醋都放了。”你端着水杯,坐在我对面,不慌不忙。我喝了一口面汤,果然有点咸鲜的人间烟火味了。

“放下了?走出来了?”

你一耸肩,未置可否。

“对阿吉,我知道,因为一直不爱,所以不会有恨意,可我不相信你不恨他,”

“怎么可能不恨啊,我也是个小女人,比你更细腻敏感。可是,爱能如何?我倒是想以我的方式去爱,阿吉和阿吉们不许可啊,有了阿吉们,我和他也就有了放弃和放下的勇气或借口……

“会恨啊,我那天晚上心里有多少痛,便有多少恨,我恨的咬牙切齿,最恨的还是我自己,这么些年,一直担着祸乱众生的罪名,却只祸害了他,我不夺人父、不夺人夫的良善,也从不获人认可……

你有着超乎大众水平的语言表达能力,有怪异的逻辑,且常能用仙佛之说修饰邪魔之行,还无懈可击,这番话又让我胃口大开,我几乎吞下了那碗长寿面,擦过唇边的汤汁,

“你煮的面条,味道是一年比一年好吃,今年的尤其鲜美。可是,如你这种佐料繁多到喧宾夺主的作品,只有且只有我接受并赞赏,能有多少意趣?我知道,你会清高的说你不要求不相关的人的认同,可是,你终究跳不出这万丈软红尘,终究是俗世的锅盘碗盏装了油盐酱醋而成人生百味,你是缥缈的孤岛,可人家左手熙熙的名,右手攘攘的利,那你所谓的纠结挣扎,也还是大红大绿的俗不可耐,以你一人之力洗刷?尘世凉薄,如何许你情深款款……”

你坐在窗台的阳光里低头喝水的样子,明媚如斯,亦孤独如是。自此,你便以你的样子深情的活在我眼里,虽然年华依然匆忙,冬季依然清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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