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有人跟我說他們對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正確，我就會聳聳肩。我認爲他們要麼缺乏眼界，要麼就是過於自負。從我這方面說，我發現我認識別人越久，他們就越令我困惑；我最老的朋友恰恰是我可以說一點都不瞭解的人。”
“最老的朋友”是毛姆短篇小說《患難見知己》中的一個人，名字叫伯頓。他是一個富人，他是橋牌玩家，牌打的極好，人也很大方，話不太多。作者文中的“我”，經常和伯頓一起玩牌後喝酒。伯頓說的話，都很通情達理，有一種沉靜的冷幽默。他最打動“我”的是他的仁慈之心，他讓別人喜歡的一個原因，是他矮小而又脆弱，他激發了讓別人保護的本能。
毛姆的短篇小說，善於在不動聲色中，揭露人性中虛僞、冷漠的一面。《午餐》如此，這篇《患難見知己》也是如此。文章最後結尾部分有了反轉。
伯頓自述，有個和他同姓的傢伙找到他，希望能給他一份工作，他家裏不再給他寄錢，他需要工作，如果找不到任何工作，只能去自殺。
這個傢伙三十五歲，除了會玩牌，就會游泳，自稱是游泳能手。
伯頓就讓這個傢伙遊三英里多一點的距離，如果游完這一程，就給他份工作，並提前告訴他這一段有急流，遊起來會很喫力。
這個傢伙答應了。到了約定的時間，這個傢伙根本沒有出現。不是最後一刻打退堂鼓放棄了，而是他嘗試了，卻因爲長期的飲酒和放浪生活毀了身體，根本應付不了急流，兩三天都沒有找到屍體。
“有那麼一兩分鐘我什麼話都沒說。我感到有點震驚。隨後我問了伯頓一個問題。”
“當你提出要給他一份工作的時候，你知道他會淹死嗎？”
伯頓溫和地輕笑幾聲，“不過，我的辦事處當時並沒有空缺啊。”
看到最後的結尾，背後發涼。有人說過，“伸不了援助之手又不直接拒絕的人最恐怖，看似給人希望，但實際卻要人命。”
深有同感。
《患難見知己》中那個向伯頓尋求幫助的傢伙，怎麼也不會想到外表看起來溫和慈善富有的人，並沒有給予他直接的幫助，反而因爲自己錯誤的求助而喪命。
當然，如果向伯頓求助的傢伙，能夠看清自己的身體狀態，不去冒險嘗試游泳的話，可能就會避免一死。但也許，這個傢伙也是走投無路，想冒死求得一線生機。要不然，沒有工作，也無法養活自己，也得自殺，莫不如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一下。
生活中像伯頓這樣冷漠的人不在少數，要維護自己的體面，不直接拒接別人，幹嘛還要給人家提條件，讓別人覺得有一線生機。這也許就是人心的複雜難測。
由患難見知己想到一個詞，患難見真情。曾經有個親戚突發急病送醫院搶救的時候，一同幫助送往醫院的親戚哥哥說，“如果這次搶救過來，度過危險期，我就辭職不幹了，專心照顧我這個唯一的弟弟。”
等到親戚真的從死亡線上搶救過來的時候，親戚的哥哥只露臉一次。在長達四個月的住院康復治療期間，親戚的哥哥不但沒有兌現當初要辭職的承諾，而且還以工作太忙，不方便來醫院照顧爲由，鮮少露面。
給予親戚更多關照和慰問的，倒是那些從來沒說過“豪言壯語”的同事、朋友們。
【無戒學堂 2021日更 第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