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雨滴(2)心香一瓣寄亡弟

      初春時節,窗外的白楊樹長出嫩綠的透着紅暈的葉片;夏天,一陣無情的狂風驟雨,折斷了枝條,打下一地零亂的綠葉。就象這樣,正值青春韶華的弟弟在多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中遽然而去,給父母和我留下無盡的傷悲。

      我的弟弟屬小龍,比我小六歲。2002年麥收過後的一個週末,弟弟回老家幫父母耩地。快天黑的時候,急忙忙騎自行車趕到任教的中學,不慎摔倒,導致腦出血,一直昏迷不醒,父母肝腸寸斷。在搶救治療的幾天,我爲弟弟清理屎尿,一點都沒有覺得臭,覺得髒。因爲腦出血過多,醫院也沒有好辦法,無奈回到家裏。弟弟一直躺在牀上,睜着眼睛;就近他,他的眼睛跟着你動。猜不清他有沒有話要說,他說也說不出來了。我說什麼,他也聽不清了。兄弟,有什麼辦法能夠使你開口,使你坐起來呢?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可奈何。弟弟只有26歲,剛參加工作,在縣城一所中學當教師,擔任班主任。那時,剛訂婚不久,正準備結婚。可恨蒼天無眼,偏偏大難臨頭,真如晴天霹靂,讓人痛徹心扉,無法承受。

      想起弟弟來,心中一直充滿愧歉。記得弟弟上小學的時侯,有一次,他在家院裏一張桌子上寫作業,有道數學題不會讓我輔導,我講了幾次,他還不懂,氣得我伸手重重地打了他幾下。他哭了,哇哇的大哭,直抹眼淚。我覺得過分了,總歸他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而且還認真地做作業。我很後悔,哄他勸他,從屋裏拿來一個西紅柿給他喫,這纔算破涕爲笑。魯迅先生在風箏這篇文章裏說,一次用腳踩壞了弟弟的風箏,後來一直後悔。同樣,我一想起此事,就悔恨自己太急躁了,不該打他。寫到這兒,我的眼淚禁不住流到臉頰。

      想起弟弟,眼前總會浮現出弟弟和父親那年秋天送我到外地上學的情景。那是三十三年前的冬天,我去村後公路坐公共汽車去外地上學,弟弟還沒有上初中,一蹦一跳地和父親去送我,不大會兒就到了公路邊。天很涼,樹上的葉子幾乎落光了,樹梢上殘存的黃葉被風吹得沙沙地響。我上了客車後,看見父親和弟弟沒有立即回去,還站在路邊望着汽車,久久不肯離去,我坐在車內心裏熱乎乎的,多懂事的兄弟啊!到現在三十多年過去了,這樣的情景再也不會出現了,父親和弟弟都離我而去了。他倆的墳墓就在那條公路隔一條河南邊的楊樹林和麥田裏。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世事無常,人生如夢。一閉眼,十幾歲的弟弟還站在樹下送我,一睜眼,弟弟己經在地下長眠十幾年了!每想至此,不由喟嘆命運無情,蒼天不公!

      想起弟弟來,總難忘記他在師專上學時我到學校找他的事。1996年弟弟考上了地區師專,一年冬天,我坐車去市裏辦事,沒想到錢包失竊,連回家的路費都不夠了。這可怎麼辦,已經是夜裏十點多鐘。心裏思忖,步行回家去?不行,太遠了,一夜也走不到家。一時沒有辦法,在市區大街的便道上昏黃的燈光下,漫無目的地踽踽獨行。所幸兜裏還有點零錢,便在汽車站北側找了個黑乎乎的冰冷的小旅館,和衣而臥,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一直往前走,來到了邢專大門。弟弟剛下課,見到我後,笑着喊着哥哥。他給我拿了幾十塊錢,我才得以乘車回到二百里之外的家中。

      我常常想,什麼叫兄弟,什麼叫親兄弟,有事的時候一句話,決無二話,斷無虛言,彼此一樣。在那樣情況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弟弟。如果弟弟不出事,健在的話,在滾滾紅塵中,在事務繁雜的社會上,兄弟也有個照應。作爲兄長,如有什麼事,也應當、也能夠助弟弟一臂之力。斯人己逝,亦復何言?

      弟弟去世後,我多次想起他在縣城上中學時,我在縣城工作,己經結婚成家了,可沒記得叫他來喫過幾頓飯,更沒有在我這兒住過。他住校,週末他騎自行車直接回老家了,周天下午帶了乾糧等又直接到學校了。爲什麼離得這麼近,他卻沒有把這當成家呢?我沒有問過他,但我想一定是我做的不好,沒有盡到一個當哥哥的職責。如果能重來,我相信,事情會完全改變。

      弟弟啊,如果有來生,我們還做兄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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