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工(十一)


      黃小波駕駛着摩的急匆匆地往家趕,一路上飛沙走石,大有興師問罪之勢。

別的什麼都好說,唯有這件事其必須當面弄個水落石出,否則橫在心裏咯咯愣愣的一刻也放不下。

黃小波是那種眼睛裏不揉砂子的人,尤其是對兩性關係更是格外敏感。正所謂心細不分男女,有的人上來那股勁兒,看什麼都可疑,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摩的爬上一個高坡,眼前豁然變得開闊起來,真是風光秀麗、景色宜人。遠遠望去,大蒲柴河鎮的腰屯村盡收眼底。此時黃小波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不少,於是放慢了車速,停在了路邊,開始一根接一根地吸起香菸來,同時腦袋瓜子也片刻不閒着。

至於那件事兒,蔡大憨說的有鼻子有眼,使黃小波不得不信。但同時黃小波也在心裏想:“蔡大憨這小子能不能看錯人了,這世道長得一樣的人可有的是,萬一冤枉了鄒蓉蓉可怎麼辦?不能輕舉妄動,先弄清楚再說,否則容易傷感情。”話雖這麼說,但怒氣難消。

      黃小波回到家,一腳踹開門,鄒蓉蓉的房間卻空無一人,黃小波頓時有點蒙。一問父母才知,鄒蓉蓉上午就出去了,而且到現在一直也沒回來。“鄒蓉蓉是不是去鄰居家了?不可能,鄒蓉蓉在這裏誰也不認識,再說這娘們也沒有串門的習慣啊!那可能上張老三家去看別人打麻將了,再說離這也不遠。”黃小波邊走邊想。

      此時村東頭張老三家的麻將廳裏座無虛席,裏外屋都擠得滿滿的。這個跑腿子張老三好喫懶做不說,什麼都不會,全指着在麻將廳收點臺費生活。這個民房改造的麻將廳,雖然沒有掛牌匾,但去玩的人還真不少。其實即使不掛牌子,村裏的人也都知道這裏是麻將廳。晚上喫完飯都自然而然地往這兒溜達,甚至大白天也來玩,農活都不幹了。現如今農村流行打麻將,這無可厚非,但賭博性質就變了。

這些賭徒們一邊玩,一邊沒命地吸菸,弄得滿屋子煙熏火燎的,嗆得人喘不上來氣兒。外人一進屋就會看到炕上四桌,地上四桌,這一堆,那一夥,大家七吵亂嚷,玩的不亦樂乎。

      黃小波一眼就看見了正坐在對面炕上打麻將的鄒蓉蓉,身後還站着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在不斷地支招。兩個人眉來眼去,捅捅咕咕,不笑不說話,像是閒聊又像在調情。

黃小波怒不可遏,鞋也沒脫,一步邁上炕,拽起鄒蓉蓉就走。衆人驚呆了,目光全部投向了黃小波。

鄒蓉蓉使勁掙脫黃小波的手,憤怒地瞅着黃小波:“幹什麼?撒開你的手,你不是出車拉客去了嗎?回來幹屁!”

黃小波苦笑了一下:“鄒蓉蓉啊!我原以爲你從外縣嫁過來人生地不熟的,怕你孤單寂寞,所以什麼事兒都依着你,沒想到你活的比我還滋潤呢!不知啥時候還學會了打麻將了?走,跟我回家!我有事兒問你!”鄒蓉蓉反脣相譏:“你黃小波不也打麻將嗎?嫁夫隨夫。”

這時一直站在鄒蓉蓉身後的那個男人突然一把抓住了黃小波的脖領子:“你誰啊?敢上這兒來撒野?立馬鬆開我鐵子!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黃小波擡頭看着那個男人:“你是誰啊?張口鐵子,閉口鐵子的,你給我滾一邊去,這是我的家務事,跟你沒關係!”

沒想到那個男人的手抓得更緊了:“兩口子欺負人也不行,路不平有人踩。你不服是吧?有種咱倆出去單挑!”

兩個人互相揪着對方的脖領子,誰也不服誰。

麻將廳的老闆張老三聽到動靜跑過來拉仗,這個瘦得跟大煙鬼似的,風一吹都能貼牆上的傢伙,站在二人中間,把着兩個人的手,衝着黃小波直嚷嚷:“小兔崽子!你知道這是誰嗎?這是大蒲柴河林場財務科的科長王春,有話好說,別動手,不想混了?”黃小波瞪了張老三一眼:“我管他誰呢?誰擋我道挖我牆角我就修理誰!”

二人相持了一會兒,黃小波趁那男人沒注意擡腿就是一腳。這一腳正踢在那個男人的褲襠上,那男人立刻鬆開手,蹲下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黃小波趕緊拉起鄒蓉蓉往外跑,上了摩的開走了。

張老三趕緊過來扶王春,滿臉帶笑:“表哥,沒事兒吧?回頭我找一幫人收拾他!先坐下消一消氣兒。”

王春一把推開張老三,站起來指着門外大罵:“跑啥?有種再來!公平決鬥!偷下手算什麼能耐?等我逮住你的,非整死你不可!”

張老三從地上爬起來擡頭看着王春的褲襠:“不能踢壞了吧?泡不了妞就慘了!”

      在回家的路上,一向優越感十足的鄒蓉蓉,此時身上的臭架子也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紅腫的眼睛與無助的哭泣。

黃小波一邊開着摩的,一邊用拳頭猛砸儀表盤:“你和那個王春是怎麼認識的?你們是不是在張老三的麻將廳就約好了?”

鄒蓉蓉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和王春是在網上聊天認識的,還不到一個月。咱村開麻將廳的張老三是王春遠房親戚的一個表弟,王春經常來玩,今天是恰巧碰到,不是事先約好的。”

黃小波冷笑一聲又問:“那前天在大蒲柴河林場的場部前和你在一起的那個老男人就是王春吧?所有的一切,咱村蔡大憨都看見了。你上那裏幹什麼去了?”

鄒蓉蓉聲淚俱下:“我沒有去過大蒲柴河林場,那個蔡大憨一定是看錯人了。我敢和蔡大憨當面對證。”

黃小波回頭看了鄒蓉蓉一眼:“你說的是真的?咱倆回家再說,如果耍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在黃小波的家裏,那昏暗的燈光下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與一雙膽怯的眼睛久久地對峙……煙霧、眼淚、手印,白白的認罪書。

這炕頭的小飯桌上,擺着一沓稿紙與鋼筆,還有一盒印泥。

旁邊是一個大信封,上面用紅字寫着“詔案。”

      一個星期後,黃小波又出車了,勞累一天回到住處,發現鄒蓉蓉又不見了。家裏什麼東西都沒動,只是在臥室的枕頭上看到一封鄒蓉蓉寫的信:

“既然你黃小波這麼不相信我,強湊在一起也沒有啥意思。

要知道鄉村物質生活的貧乏還可以克服,但心靈的缺憾是很難彌補的。

我沒想到城市與農村的生活是這麼難融合,難道人追求幸福與享受根本是錯誤的?

我是因爲嫁到你們家纔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說實話有點後悔。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需要愛,需要朋友。但我的確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兒,至少現在是。相反婚前反覆流產是完全爲了你才導致我患不孕症的,從而使我失去了做女人的權利,現在想想很後悔。

也許咱倆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讓我們彼此都分開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吧!”

      黃小波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老倆口表現得很無奈:“按理說誰家的老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離婚,全都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過日子。但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只能順其自然了。我們聽你的,你想咋辦就咋辦。”

這些日子鄒蓉蓉的手機總是處在關機狀態,黃小波打過去的電話如石沉大海,連一個浪花都沒翻上來。其岳父鄒強在打過來電話裏暴跳如雷,大罵黃小波是一個畜生,有意虐待自己的女兒。所以這個婚離定了,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一個月後黃小波和鄒蓉蓉正式離婚,在最後一次握手鬆開時,黃小波王楊長而去,鄒蓉蓉卻哭得一塌糊塗。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黃小波在與鄒蓉蓉離婚的當天就跑到了嶽紅的身邊,對其展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情感攻勢。

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一個長期缺乏感情滋潤的人,最渴望的就是真誠的關懷。

嶽紅這個貌似強悍的女漢子,在黃小波的柔刀面前屢屢敗下陣來了。

在秋深的楓林中、火紅的夕陽下、星夜的水岸邊都有他們相親相愛的身影。

難怪嶽紅躺在黃小波的懷裏動情地說:“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的心在桃花中穿行

我每天都在思念

一個故事裏的情節

那個春天

那朵桃花還記得我嗎

一切盡在冥冥之中

前世

曾經在無數個夢裏夜裏尋你

只爲今生激動人心的一遇

我的眼睛裏盪漾着愛意

心在花瓣中穿行

香氛中流連

當早春再次撩起闈幕

你的目光便如桃花般嬌豔

曾經幾度

風姿怡人 在我的眸子裏低迴

你在我的夢中

我在你低垂的羞澀裏

千言萬語來自我心底壓抑不住的款款深情

月上枝頭那熟悉的身影

在花下躑躅

如流淚的紅燭

滴落那片片的清愁

我曾懷想千年春天的某一次邂逅

是什麼牽動了我

踩着風動柔波漾起的漣漪

一走就是幾輩子

我不知道

你是否此時也會在春天開滿桃花的路上。

可是好景不長,嶽紅從家裏出來去民政局辦理結婚的途中不幸遭遇車禍身亡。

扔下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兒,後被嶽紅的父母領走。黃小波講到這裏淚如雨下……

坐在一旁聽得入神的許家祥,忘記了工作。直到有幾位客人叫黃小波去搓澡,他才如夢方醒。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起身拿起塑料盆與抹布快步走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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