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搭檔(三十三)

第三十三章  各有祕密

      天還沒亮,賈慶軍就醒了。他爬起來上了一趟廁所,然後又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杯水,等再次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在他看來昨天的生日總算過去了,但有一個細節,現在想起來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他恨自己當時太愚蠢,竟敢鋌而走險,頂風作案。

原以爲妻子好騙,乾點什麼事都能矇混過關,可他失算了,偷雞不成反而露出了馬腳。

儘管沒發生什麼大事情,但他總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對家庭還不夠坦誠。

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昨天怎麼會穿二十年前,初戀魏敏送給他的那套西裝去過生日,又撒謊說那是自己買的。雖說與孫運霞過了八九年了,也沒混上幾件好衣服。可能初戀魏敏還在他心裏,一直也沒有死掉。

因爲他還有收藏的嗜好,所以什麼東西保存得很好。何況那是與初戀的定情物,冷一看幾乎八層新。

他知道雖然婚姻允許夫妻雙方各自保留自己的祕密,但還是有許多東西不宜公開,否則對家庭可能是一種潛在的破壞。或者說至少是不負責任的表現。任其發展會殃及池魚,甚至造成更大的災難。

孫運霞一宿也沒睡好,她有一個毛病,就是聽到一點動靜就睡不着。

天快亮了,她雖然閉着眼睛但嘴裏卻冒出了這樣一句話;“我知道你爲啥睡不着?是因爲昨天你過生日時穿的那套西裝!”

賈慶軍忙故意裝作不知;“什麼西服?我怎麼聽不明白。”孫運霞突然睜開眼睛冷笑了一聲;“你以爲我不知道,那套衣服對你不尋常,否則不能保存那麼長時間,肯定是你初戀或某個前女友送給你的對吧?”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他趕緊否認,但心裏同時緊張起來。

他知道妻子目前還沒有證據,而僅僅是懷疑。只要自己不承認,誰也沒轍。

孫運霞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心中不快,但同時心裏又暗自慶幸,希望事情的本來面目不是這樣。於是隨口說了一句:“你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心服口服。”便穿上衣服下地做飯去了。

      其實人都一樣,初戀是我們每個生命中不能忘懷的美好與感動。無論是誰,總要有那麼一些回憶值得去珍藏。

無需質疑,初戀會伴着人一生到老,即使結婚了,心裏仍有一個角落留着那段美好,伴隨着一生。

我們不要刻意去遺忘,因爲越是這樣越會加深印象。

人應該多關注眼前的美好事物,即便是在有意無意間勾起了回憶,儘管可能有些失落、或者遺憾,但隨着時間的流失,這種感覺就會慢慢慢慢的變淡了。

對於往事,我們往往會不由自主或無意識的去回憶。

既然現在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回憶和想起過去也不是錯誤,但是要適可而止。

不要因爲自己的某些想法而忽略了身邊最現實的人。

      在廚房刺眼的燈光下,賈慶軍坐在那裏拿着碗筷一聲不吭。這時孫運霞突然摘下圍裙冷冷地說:“飯菜已經熱好了,你快過來喫吧!這些日子我要回孃家住幾天,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吧!”

他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這肯定是因爲昨天那一件事。

結婚這些年來不是吵架就是打仗,沒有消停的時候。比如自己的個人衛生與穿衣戴帽,甚至幹家務活也橫加指責。

什麼襪子衣服得分開洗,而天把二者一次性放進了洗衣機,理由是“反正都是自己穿的,有什麼好講究的”。

而孫運霞卻不依不饒,要他拿出來重洗,“襪子是腳上穿的,能跟貼身衣物能放一起洗嗎,你怎麼這麼邋遢?”

賈慶軍也不幹,“是你非要我分擔家務事的,我做了,你又挑這挑那,我到底做還是不做?”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爭了個沒完沒了,孫運霞不肯讓步,他亦不願妥協,他們都像一個好鬥的勇士,寸步不讓地捍衛着自己的觀點。

於是乎,關於衣服和襪子能不能一起洗的爭論,上升爲妻子抱怨他不幹家務,回到家就兩腿一蹬翹起二郎腿裝大老爺,而孫運霞自己,又要上班,回到家裏還要做家務,好像是一個免費的保姆。

賈慶軍也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上班,一天都捨不得歇。累了一天回到家,誰還有功夫跟你拖地和摘菜,再說我也不是不幫忙,我是幫了,你看不上啊,你這人怎麼這麼挑剔!”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雙方仍舊沒分出個子醜寅卯來。最後還是女兒生氣了,他倆都不吱聲了,代表這場戰爭的結束。

賈慶軍聽完孫運霞一席話後問:“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因爲昨天我過生日穿的那件西服?那確實是我自己買的,不是什麼以前對象送的。”他心想打死也不能承認。孫運霞平靜地說:“一件衣服無所謂,關鍵是你的心是否還在這個家?”他無語了,似乎同時也在自己問自己這個問題。

孫運霞沉默了半晌說:“你是不是覺得跟我生活在一起特累?”

賈慶軍想也沒想:“累,每天謹小慎微,就怕哪裏做得不合你意,真他媽累死了。”

孫運霞擦了擦淚,“那離婚吧?”

賈慶軍樂了,說:“吵個架至於嗎?”

孫運霞想也沒想:“至於,這麼多年我也累了,反正孩子早晚會長大,他會理解的。”

賈慶軍愣了一愣,還想開口,又一賭氣,“離就離!”

孫運霞和賈慶軍談離婚的第二天,就打包東西,帶着女兒搬到了孃家。

      媳婦走後的頭幾天賈慶軍也沒在意,他有自己的理由。年輕時候處處遷就這個女人,他已經過得不耐煩了,年逾四十有二,能快活的日子越來越少,離婚就離婚,眼不見心不煩,反正孩子也會長大了,還不如一個人快活自在,想到這裏,賈慶軍又咕咚咚灌了幾大口剛買的啤酒。

第二早晨,他腦瓜子又暈又沉,胃也不舒服,他習慣性地叫道:“老婆,飯好了沒有?”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他這纔想起,孫運霞已經回孃家了。

他心頭湧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轉念一想,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要自由當然就必須承擔沒人照顧的風險。

孫運霞回到孃家後並沒提及想與丈夫離婚的事情。而只是回來串門。因爲岳母閒不住,做飯收拾之類的家務根本不要孫運霞動手,她每天吃了飯刷了碗,陪父母遛個彎,就窩到家裏看電視。

不用每天當黃臉婆給賈慶軍做菜做飯,也不用聽他嘮叨這道菜炒老了,那道菜味淡了,耳根子都清淨不少。

賈慶軍照常在班上幹活,表現得與平時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家裏發生的事情。

只是他每天下班回家,心裏卻又生出一種期待:“”要是孫運霞在家,一定早就備下一桌飯菜。多麼多年,她熟悉他關於喫喝拉撒的一切怪嗜好,比如不愛喫甜,啤酒只喝一個牌子,願意看書認死理……想着想着,他心裏竟生出一絲感動來,這個女人,佔據了生命的一半時光。

可家裏冷冷清清的,鍋碗瓢盆沒有發出熟悉的碰撞,廚房也沒有飄來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就連洗衣機裏的衣服和襪子,還維持着兩週前纏繞在一起的樣子——不過已經發臭發餿。

賈慶軍開始後悔,如果孫運霞在,這些衣服肯定早就整齊疊放在櫃子裏了。

又去做飯,好在冰箱裏的雞蛋和香腸沒有壞。他拿出食材,複雜的他也不會做,就做個炒飯吧,他看孫運霞做了無數次,也不太難。

於是,飯還沒煮好,蛋就炒糊了,鍋裏的油濺到液化竈上,還差點引發火災,他哐啷一聲扔了鍋碗。

最後終於喫上了自己做的飯,可妻子的手藝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夜裏洗漱完畢準備上牀,被褥裏吸滿了溼乎乎的潮氣,又黏又膩貼在皮膚上,讓他感覺自己像是抱了一條死魚。如果孫運霞在,被褥必定曬得暖暖和和,他又何必遭這些罪。

他睜着兩隻大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夜,覺得家裏還是有媳婦更好一些。

可妻子孫運霞也太小氣了,誰還沒有一點祕密。

你孫運霞和我結婚前不也有初戀嗎?聽說是一個廚師。而且二人還曾有書信來往,我當時表現得很平靜,根本都沒當回事。現在想一想,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其實當時就是嘴硬,心裏的苦誰知道啊!

      一週後賈慶軍徹底崩潰了,他想跪地告饒求媳婦回來。但礙於自尊又張不開嘴,拿着電話直轉圈。小賣部的大媽急了:“我說你這個人到底打不打,後面還有人等着打電話呢?”

信息總算是傳過去了,好話說了一大通,妻子算勉強答應了。

孫運霞領女兒回來後,賈慶軍像與離散多年的親人相見一樣,淚如雨下。

他抱起了女兒親了又親,並高興得像一個小孩。

孫運霞也眼圈發紅,只說了一句話:“其實我也是捨不得這個家,而且孩子又這麼大了。”

當天晚上,他拉着孫運霞來到江邊。

蹲在沙灘上放下一個大紙盒子,然後打開蓋子,裏面裝正是初戀魏敏給他買的那套西服。他轉身對孫運霞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最終那件事還是我的錯,否則也不會鬧成今天要離婚的下場。現在我要當着你的面把它消毀,來表明我的心跡。”

孫運霞剛想上前阻止,但賈慶軍已經點燃了澆上汽油的西服,一瞬間火光沖天,孫運霞不由自主地躲開了。

他眼望星空在心中默默流淚:“魏敏,再見了!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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