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爾也不行了?

來源|杭派工程師

作者|沛林

編輯 | 猛哥

過去50年,英特爾按照其創始人預言的驚人速度,爲全世界每臺PC裝上了一顆奔騰的芯。而現在,這一優勢正在被瓦解。

 

日前,韓國芯片廠商 SK 海力士宣佈將收購Intel 閃存業務,同時接手英特爾中國大連NAND Flash 廠。

 

更早的7月,英特爾再度延期7nm芯片,當日股價暴跌16.24%,市值一夜蒸發415億美元;9月,宣佈將原定2019年推出的下一代高性能10nm CPU延遲至2021年。另據媒體報道,臺積電2021年將“承包”英特爾18萬片6nm晶圓的大單。11月,蘋果推出三款搭載了自研芯片 “M1”新Mac電腦,正式宣佈與老合作方英特爾分手。

 

如果說,加速出脫 NAND Flash 非核心事業,更有利於專心在處理器製程技術上。那麼一再延期則暴露出管理和產能的痼疾。

 

英特爾已經數次對外表示歉意。而外界對此的解讀是:“英特爾間接地承認了它不再具備全世界半導體領先的製程。”

 

01 

1985年的一天,英特爾創始者之一格魯夫在辦公室裏望着窗外,遠處一座巨大的摩天輪在緩慢地旋轉,他問時任董事長兼CEO的摩爾:“如果我們被踢出董事會,你覺得新的CEO會採取什麼行動?”

 

摩爾猶豫了一下,回答:“他會放棄存儲器的生意。”

 

格魯夫死死盯着摩爾說:“那就讓我們自己來做這件事吧。”

 

英特爾的斷臂求生並不容易。

 

1985年,整整一年,英特爾高層在無休止的彷徨和爭吵中度過。

 

1970年,英特爾開發出了世界第一款動態隨機存取存儲器,用於替代之前的磁芯存儲器,很快佔據了半導體內存的半壁江山。那時,英特爾就等於存儲器。

 

但是進入1980年代,大勢陡變。日本半導體公司憑藉極高的性價比、先進的技術、以及高效的生產線投入快速崛起。

 

當時從日本參觀回來的英特爾員工,把形勢描繪得極爲恐怖:在一日本一家大公司,開發存儲器的人佔滿整棟大樓——研究16K的樓上是研究64K的人,再往上走就是研究256K的人。日本生產的半導體內存質量大大優於英特爾的存儲芯片。

 

1984年年中,英特爾業績全面下滑,訂單驟降爲零,庫存不斷積壓。及至1985年,包括英特爾、德州儀器在內的所有美國公司俱告虧損,存儲器市場由“美國內戰”變成了“美日對決”。

 

陷入這場看起來不可能贏的纏鬥中,英特爾內部分化出不同陣營,有人提出建一個巨型存儲器工廠,如同當年的太平洋戰爭一樣,與日本人面對面地硬打一仗;有人提議採用差異化戰略,生產特殊用途存儲器;還有人認爲應該加大技術投入。

 

格魯夫下定決心後,英特爾關閉7家工廠,解僱8000名員工,專心做處理器。

 

日本半導體公司在全世界大賺特賺,一片歡呼,認爲他們打敗了美國人。

 

而英特爾則投入超過3億美元,集中力量研製出當時首屈一指的32位微處理器80386。這筆費用超過中國當時在五年計劃中對半導體科研全部投入幾倍之多,在當時是一場豪賭。

 

▲英特爾80386處理器

 

正是靠80386,英特爾完成了對IBM PC兼容機市場一統江湖的偉業,開始擴大它在整個半導體工業的市場份額。微處理器從此成爲英特爾的新身份。

 

1993年,英特爾公司推出奔騰處理器,從此之後,英特爾不再以數字命名自家的處理器了,但是由於86系列之經典,在工業界和學術界,大家仍然習慣性地把英特爾的處理器稱爲 x86 系列。

 

教科書式的背水一戰,讓這場翻身仗成爲IT界經典案例,也因此許多評論將此次NAND Flash閃存業務的出售與當初的“戰略轉折點”對比。

 

事實上,雖然都是放棄存儲業務,今夕大不同往日。NAND Flash的出售,與其說是英特爾的決定,不如說是不可抗大局下的順勢脫手。

 

02

  

NAND Flash 這樁買賣是沒有“絕對輸家”的交易。

 

問芯Voice認爲,SK 海力士此舉的核心,是喫下 3D NAND 芯片生產重鎮的大連晶圓廠。這一行動後續要面對的最大挑戰,是中國審批的態度。

 

在當前越來越複雜困難的政經局勢下,任何公司要“進入”或是“退出”中美市場,難度可能都高於過往,何況芯片產業被美國塑造成一個高度敏感的行業。

 

英特爾想脫售大連廠已久,在今年詭譎的局勢下加速退場,且接手的又是韓商,是相對安全的買賣。

 

透過這筆買賣,英特爾成功脫手 NAND Flash 事業,SK海力士成功進階全球二哥,中國有機會在交易中獲得“讓利”空間,而整合後的產業有助於價格穩定,對所有市場玩家都不是壞事。

 

相比脫手存儲器業務,英特爾有更值得擔心的內憂外患。

 

產品面世時間一再延宕不是沒有原因的。自2019年春天以來,英特爾的員工打開公司1000多個會議室內的壁掛式顯示器,會看到新的標語:“一個英特爾”。

 

此時強調團結似乎是令人驚訝的。但英特爾首席執行官羅伯特·斯旺認爲,英特爾的文化迫切需要大整:“我們擁有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但如何使他們朝着同一方向划船?”

 

因爲英特爾的製程技術和製造工藝長年以來始終位居領先地位,英特爾的技術與製造事業羣TMG(Technology and Manufacturing Group)長年以來集大權於一身,內部形容TMG 勢力之大,連歷屆的首席執行官都“不敢輕易動這個部門的一根汗毛”。

 

直到 2018 年 10nm 製程一延多年,對英特爾造成前所未有的挑戰,TMG 事業羣纔有了一次重大改組。

 

改組後的總領導者,是英特爾在 2015 年從高通挖來的技術大將 Murthy Renduchintala ,也是在這次 7nm 重大延誤發生後下臺的高管。

 

而英特爾芯片設計師與製造之間關係緊張。總部位於俄勒岡州的製造團隊一直緩慢地與設計師共享技術細節,目的是防止泄漏可能威脅到英特爾的技術泄漏。

 

相比之下,臺灣競爭對手臺積電則定期與外部設計師共享製造技術數據,並採納他們的建議。

 

當英特爾強調內在團結時,外在競爭對手沒有放過這一趕超機會。

 

10月27日,科技界重磅消息公佈:AMD以逾 300 億美元的價格,併購FPGA 巨頭賽靈思(Xilinx)。

 

賽靈思曾被看好是“下一個英偉達”,它也曾是華爲在 5G 基地臺領域非常重要的芯片供應商。

 

03

儘管AMD 被喻爲“千年老二”,但英特爾沒有理由小覷AMD。

 

自從2014年蘇姿豐出任CEO 一職後,AMD開始走出低谷,並於2018年聯手臺積電。目前,其基於7nm製程的Ryzen 4000芯片上市數月,不斷蠶食英特爾市場份額。

 

蘇姿豐接手AMD五年內,公司股價翻漲超過 10 倍,一躍成爲市值千億美元的芯片巨頭。

 

▲AMD首席執行官蘇姿豐

 

除了蠶食芯片市場,AMD還與英特爾爭奪未來——雲計算服務器市場,從這次AMD出手賽靈思可見一斑。

 

賽靈思的業績不算很大,卻是半導體產業的核心技術基石,擁有無可取代的特殊地位。

業內評論認爲,此次購買能讓擁有CPU、GPU 產品和技術的 AMD,借力賽靈思強化數據中心產品的加速能力,攻佔下一個關鍵戰場——雲端數據中心。

 

服務器領域的最大采購商是雲平臺服務商,包括亞馬遜AWS、微軟、阿里巴巴等全球前三巨頭,且數量在逐年增加。

 

英特爾 x86 架構的服務器長期盤踞該領域,擁有先天優勢,業界的服務器系統的軟體建置、電力系統、散熱系統等,都是配合英特爾 x86 架構設計。但勁敵們早環伺左右。

 

英偉達以400億英鎊的價格收購ARM,加上之前以70 億美元收購的Mellanox,英偉達已經結成“自家的 GPU+網絡傳輸技術(Mellanox)+  CPU 技術(ARM)”組合,擁有了強化雲端數據中心的實力。

 

x86 架構服務器的優勢是性能強,缺點是功耗大,帶給數據中心每年的電費就是一筆不小數字; 相較之下,ARM 服務器的性能雖然無法與 x86 相比,但勝在功耗與成本。

 

英特爾的臥榻之側,已有他人酣睡。

 

04

英特爾如果錯失了雲計算市場,後果會比痛失移動市場更可怕。

 

英特爾曾兩度跨入移動處理器的市場,也兩度因投入過大、產出虧損最終賣掉了業務。

一次試圖進入高端手機處理器的市場,著名的黑莓手機就曾採用它的芯片。但是,由於開發費用太高,部門一直虧損,最終於2006年賣給了Marvell公司,後者從此擠進了3G手機芯片製造商的前三甲。

 

另一次是1997年,英特爾從DEC公司收購了Strong ARM架構,演變出新一代Xscale架構CPU。耗費近10年,投入百億美元,這塊業務依然持續虧損。同樣在2006年,英特爾以6億美元,將包括XScale在內的通信和應用處理器業務打包賣給Marvell。

 

當年,智能手機一年的出貨量不過幾百萬臺,如今這個最新數字已經更新爲14.86 億臺。

 

如果英特爾可以預知未來,當年再虧損,恐怕也不會賣掉通信及應用處理器業務。

 

2010年,隨着移動設備風行,PC市場不斷被壓縮。大部分平板電腦使用的不是英特爾的芯片,而是基於RISC的芯片,更具體地講是ARM控股公司的產品。

 

再次提到ARM,不得不說這是一家不走尋常路的公司。

 

20世紀90年代,ARM公司業績平平,處理器的出貨量徘徊不前。由於資金短缺,ARM做出了一個意義深遠的決定:自己不製造芯片,只將芯片的設計方案授權給其他公司,由它們來生產。正是這個模式,最終使得ARM芯片遍地開花,將封閉設計的Intel公司置於“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到2005年,全球98%以上的智能手機處理器芯片都是基於ARM設計的。

 

英特爾就這樣錯過歷史時機。

 

但驕傲的英特爾人會讓歷史重演嗎?

 

05

1985年,英特爾在格魯夫帶領下經歷生死局,那之後很多年,格魯夫腦海中仍然時常出現一個電影片段:

 

一個飛行中隊藐視上級命令,已走到了自我毀滅的邊緣。上級派了一名新的指揮官來重整這支隊伍。在赴任的路上,指揮官停下車,走出車門,點燃一支菸,凝視着遠方。他吸完最後一口煙,把菸頭往地上一扔,用力一踩,回頭對司機說:“好,中士,我們走吧。”

 

這是二戰影片《晴空血戰史》中的片段,讓格魯夫想起1985年,自己帶領英特爾放棄存儲器業務,轉向微處理器的戰略轉折點。

 

▲安迪·格魯夫

 

2016年,格魯夫去世。他曾說:沒有人欠你一份工作,更沒有人欠你一份事業.我們置身於成功與失敗都以10倍速進行的時代。

 

當下變速豈止10倍速。陷入被動的英特爾,究竟是走向新的正確轉折點,還是被甩出歷史舞臺,誰也說不好。

參考資料:

1.《浪潮之巔》吳軍

2.《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安迪·格魯夫

3.《“芯事”重重英特爾》穆亦晴

4.《SK海力士並英特爾大連廠要成局,關鍵是能“讓利”中國,釋股是選項之一》連於慧

5.《“千年老二”AMD的再度逆襲,與英特爾、英偉達雲端必有一戰》連於慧

6.《需要修復的英特爾文化,它的首席執行官正在動搖》唐·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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