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嘴往事(五)

我家分得一間半老屋,在父母幾十年的努力經營下,沿老屋西接了一間,後來又接了一間水泥砼爲屋蓋的平房,老屋後拖檐房的廚房雜房基本上就不用了。

七十年代,新塘至紅土的公路建設上馬了。我們沿公路線村裏都住上了來修公路的人,那時候搞大集體,家家戶戶都安排住人,我們屋場也不例外,住的是崔壩鎮的修路民工。原來我和二弟三弟擠在樓上的一張牀上睡,爲了民工住,我仨就搬到樓下在父母住的房裏搭地鋪,四弟是老幺和父母擠着睡。

那段時間村裏很熱鬧,到處是修路的民工,每天下午轟隆隆的放炮聲不斷傳來,似乎要將山花嘴這片土地掀翻一般。

修路的人多了,我父親就在業餘時間幫民工理髮,理一次收0.15元,補貼家用。

修路大約持續了兩三年時間才完工。那時候安全意識比較差,修路常常出安全事故,隔一段時間就有傷亡事故發生,那時候人的命不值錢,也沒有現在的人身意外傷害保險保障。

山花嘴楊醫生的大兒子楊連安一直身體不好,罹患肺結核,一直在家修養,快30歲了 還未娶媳婦。有一天下午,天氣晴朗,他坐在自家門前曬太陽,突然,一聲炮響,一塊石頭砸到了他身上,可憐他沒被疾病帶走,卻被一塊天外飛石要了命。那年代遇到這種事情只能自認倒黴,他父親悲痛欲絕白髮人送黑髮人。

還有一例,臨近我家附近沙灣居住的青年李孝慈,他自己是修路民工,他幹活的工地在彎槽下面。一天,他收工回家,走到了廖德成家包上,這時修路放炮開始了,轟隆隆聲傳來,他仰天看望瞬間,一塊飛石直砸喉嚨,當場身亡。

修路的傷亡事故經常發生,修路的代價太高了,歷史會銘記這些付出生命的人嗎?

我讀完小學,接着到山花中學上初中。初中在下塘壩,距離我家較遠,每天早上喫早餐後往學校去,差不多得走一個小時,下午4:30放學回家,我們正是長身體的年齡,下午回家的路上是飢腸轆轆,我們餓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初中學習不怎麼緊張,學校組織學工學農活動,到農村去幹簡單農活,組織文藝宣傳隊,給生產隊社員演出。幺叔是文藝宣傳隊的骨幹,經常演主角,能歌善舞、吹拉彈唱都行,尤其受負責文藝宣傳隊的桑兆先老師喜歡。我參加了一屆文藝宣傳隊進行舞蹈表演,我的藝術細胞一般般,後來被淘汰了。文藝宣傳隊表演節目有三句半、舞蹈、小合唱、樂器表演等 ,因幺叔擅長文藝,成了學校的名人,按現在的話說是學校文藝大咖,我幺叔這時期應是最爲自豪和風光的了。

初中學生時代,有一些小玩笑,至今我還沒忘記。據初中同學皮少友講:同學高英有一次說,周某人怎麼不找我講話了呢?從此,同學們就笑我和高英有什麼關係,這玩笑一開,一直到高中後同學們繼續八卦。本來沒什麼事,玩笑一開,我真沒和高英講過話了,直到高中畢業。

那時課本也很緊張,有一年課本遲遲未到,學校組織學習報紙,讀任民日報設論。學校還組織培養積極粉子,動員我們寫申請加入紅位兵,我還真的加入了紅位兵,雖然不是第一批加入的。

1976年粉碎了肆人邦後,1977年初升高要進行考試加正審錄取高中新生,初二下學期學習突然緊張起來。我在初升高考試中,一舉成名,尤其是作文寫的好得了高分。改語文卷子的是高中老師李家賴,他和我父親熟悉,他們是同行,我父親是小學老師。

初升高考試完了後的暑假,教育站組織老師們集中學習,在學習期間,李老師豎着大拇指笑着對我父親說:你兒子不簡單,作文寫的好。我父親那年參加教師暑假集中學習應該是最開心的了,兒子有出息,父親自然引以自豪和驕傲。

讀高中後,學校按考試成績分快慢班,我分到了快班,以前是文藝宣傳骨幹的幺叔分到了慢班。從此以後,我和幺叔就沒同過班,他的文藝特長在恢復高考的年代沒有了市場。分快慢班對慢班生打擊很大,他們基本上是破罐子破摔,學習不搞,而談戀愛、抽菸等在慢班流行,我在當時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因爲讀快班,一門心思在學習上,每天做數理化習題,那時流行題海戰術,我們快班的同學基本上與慢班同學沒有了交集。高中畢業以後,關於慢班的一些事情我才知道:他們畢業時依依不捨,你儂我儂,互送紀念品,恨不得海誓山盟。

高英也在慢班讀,我們快班教室與女生寢室很近,我每次路過女生寢室,女生們就起鬨,她們大聲叫喊:高英!高英!我常常低着頭紅着臉急匆匆逃走。

幺叔在高中也沒閒着,悄悄談戀愛,悄悄的抽菸,慢班同學有時間玩兒。加之幺叔一表人才,不乏女同學倒追,幺叔的高中生活除了學習不如意外,其他應該是豐富多彩。

我1979年高考,考上了恩施州中專,到醫院體檢,說我有鼻炎,慘遭淘汰。無奈我繼續復讀,1980年再考,考上了湖北省中專。

我們參加高考時都是本科大專中專一張卷子,總錄取率在10%以內,我們所在高中一個本科生都沒考上,考上大專有3~5個 ,中專考上的有20多個,那年代考上中專就算不錯了,可以轉非農戶口,包分配。

錄取通知書下來後,我父母高興得不得了,舉行了升學宴,邀請親戚朋友共同慶祝,熱鬧非凡。

當時,在山花嘴我是第一個高考考出來的學生,一時間名揚山花嘴。

估計幺叔那段日子是最鬱悶的,和親侄兒是同學,一路同讀小學、初中、高中,侄兒風風光光考上了省中專,自己卻名落孫山,這壓力可想而知。

父親幫我轉好戶口,帶上棉被、木箱子等,我告別母親,父親送我到恩施城,在恩施小十街的一個商場裏給我購買了黑色皮包、黑皮鞋,第二天一大早父親送我到汽車站,目送我前往武漢,踏上新的人生旅程。

後來我才知道,父親給我購買的黑皮包、黑皮鞋總價相當於父親一個月的工資 ,由此可見父愛如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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