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宇
電飯煲是所有家庭的必備電器。我很小的時候，經歷過一段沒有電飯煲的時日。那時米飯的做法叫撈米飯。
米粒淘乾淨下鍋，倒水，燒開。水開之後用笊籬撈出半熟的米粒，放進盆裏。我記得那時候家裏有一個黃得發黑的Y字型樹杈，架在鍋上，裝米的盆就放在樹杈上。
這時蓋上鍋蓋，繼續燒水，直到米飯蒸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米的質量下降，自從有了電飯煲後，我再沒喫過那麼香的米飯。同樣失去的還有喝米湯的口福。
我再次見到米湯是多年之後。那是一款洗髮水，上面寫着源自某山區的米湯原料，讓頭髮烏黑光亮。該洗髮水聲稱那個山區的人們世代用這種米湯洗頭。
對此我深表痛心，這實屬本末倒置。對一個人而言，身體是本，毛髮是末，這是毋庸置疑的。這麼好喝的米湯不拿來喝，卻用來洗頭，簡直和用牛奶洗澡一樣喪心病狂。
有人可能會說我這是喫貨邏輯，其實我也反對過喫得過多。小時候撈米飯老媽總是做多，全家人填滿肚子再也喫不下的時候，總還能剩下一盆底的米飯。
這時老媽就會說那句她總說的話：寧可撐死人，別佔着盆。機智的我那時就明白捨本逐末的道理，所以問老媽：人都沒了，盆還有什麼用？
那年月外面牆上的宣傳標語寫着好多以人爲本，我就是受這個影響，覺得無論什麼時候，人都是最重要的。只不過我的理解比較膚淺，覺得人的意思就是健康和生命。
所以當我聽到賣雞蛋女人遭搶劫的段子時，怎麼也想不明白被搶劫的女子是怎麼失掉人的。有個女子趕集去城裏賣雞蛋，路遇強盜，該強盜是個淫賊，只劫色不劫財。事畢此女子穿好衣服，長出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你要搶我雞蛋。
後來我知道了人的更多含義，不僅有健康和生命，還有更重要的自由、自尊、人權和貞潔。也爲賣雞蛋的女子悲哀了好一陣子。再後來我就想通了。
想通的理由也很簡單，每個人應該有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有人肯爲自由犧牲生命，有人能爲權利放棄親情，爲什麼賣雞蛋的女子就不能爲了雞蛋放棄貞潔呢？何況那本來就是她自己的雞蛋。
就像放牛娃一樣，有人問他：你辛苦放牛爲了什麼？答曰：攢錢娶媳婦。那人又問：娶媳婦幹嘛？放牛娃眼露喜色：娶媳婦生娃。那人刨根問底：生娃幹什麼？這下難住了放牛娃，他想了許久才說：生娃放牛。
放牛娃只能想到這麼多，所以最終回到了原點。賣雞蛋女子也一樣，她不知道失去貞潔意味着什麼，卻知道失去雞蛋生活就維持不下去。
所以造成很多人捨本逐末的原因並不是這個人本身。罪魁禍首是這個人當時所處的環境，所受到的教育，讓他分不清什麼是本，什麼是末。
我很懷念好喫的撈米飯和醇香的米湯，而我想回到那個時代喫米飯卻並不是因爲這個。現在我時常需要自己用電飯煲蒸米飯，卻總是掌握不好水位，每次出鍋的米飯不是像粥就是像咬不動的槍子兒。
做米飯這件事對於我來說，結果是「本」，如果能回到過去，我願意放棄過程方便這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