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我已明知自己是笑醒的。
可睜眼霎時，怔了。我下意識感覺自己可能永遠失去了什麼。
這天是黃濛濛的，多年來，我未曾見過如此異象——世界彷彿是被老舊照片吸入，褪色成回憶被侵蝕後的模樣。
被新奇景象帶來的興奮感驅使，我不禁去感受這份奇妙。打開窗想親身體會，然而撲鼻的煙塵味讓我砰了窗門。一查，原來是沙塵暴。微覺失落的當口，原本令人興奮不已的發現，不覺間退變爲我見識短淺的微微自卑。
還是繼續在記憶中找夢吧，順便記錄下來，添些生活趣味。可幾分鐘前還清晰的、讓我綻放笑容的夢，如今卻十分模糊。我只好循着“笑”這一線索使勁拽，試圖牽拉出些什麼。
夢到什麼了呢？是中彩票成了百萬富翁，是看戀愛喜劇繃不住表情，還是聽童言稚語被逗樂了？我發現自己是在猜，這讓我清楚地意識到，此夢已然沉入腦海。
會不會是我弄錯了，所以才找不到？當時不是笑，而是其他的、讓臉部肌肉運動了的表情？哭、或者愁苦着臉？因爲什麼愁苦呢，是發現了自己還默認自己是少年孩童的頹廢、抑或是想起了再也回不到的安樂童年？我依然在猜，但終究想不起來。
又或許，我醒來之前，本就無夢？
這想法看似無害，但我很快從中嗅出危險氣息——我在抹殺此夢的存在，憑藉着我自以爲是、高高在上的主導地位，憑藉着我苦尋而不得解的怨恨，憑藉着本能中對得不到的美好的羨妒。
而她是那麼弱小無助，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的存在，只有我能從消逝中護她周全。她能相信的只有我，她的全世界只有我，而我竟然如此無情地對待她。
雖然也許我再也想不起她秀美臉龐，再也無法將此刻眼前的朦朧清晰半分，但我依舊明白了，她來過，我擁有過。她不曾離開，只是隱匿了；我不曾失去，只是迴避了。
夜至深處，她自會尋來與我幽會。我如此安慰自己，但心裏明鏡似的。
就這麼稀裏糊塗地，我踏入了現實，一如我每晚都會稀裏糊塗地，牽上她的手，在星辰下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