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房子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秦琛看着程青芮疑惑的眼神，仰頭看向山頂的方向，“累嗎？”
“不累。”
“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程青芮跟着秦琛，拐出村子，進了上山的小路。兩人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到達了山頂。
在村子的時候，程青芮還沒什麼感覺，但一到山頂，瞬間視野便開闊起來。
這山不算很高，站在頂上能看見腳下的村子，以及遠處漂亮的梯田。
“這邊風景還挺美的啊。”此時起了風，送來了一絲涼爽。
“來，這邊。”秦琛先越過一條溝，然後伸手拽着程青芮，護着她也跳過去，“等明天我帶你去稻田裏面去抓稻花魚，到時候給你做烤魚喫。”
“好。”已經過了溝，可是秦琛卻沒有再鬆開她的手。程青芮偷偷看着握住她小手的大掌，他的手很大，也很熱，一路熱到了程青芮的心裏，燙得她的心跳都不自覺加速了。
來到山頂的向陽面，有條河從兩座山的山谷流淌而過。
遠離城市的喧囂，站在這裏，擡頭看着連綿的青山，低頭看着流淌的碧波。
看着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一股魔力，令人神奇般的心情平和了起來。能忘掉煩惱跟憂愁，只跟隨自己的心，感受着慢節湊的樂趣。
“芮芮，小心腳下。”跟着秦琛又走了約莫有一分鐘，映入眼底的竟然是一座孤墳。
“呀！”沒防備會看到這樣的景色，程青芮嚇了一大跳，握着秦琛的手，整個人都貼在了秦琛身上，躲在他的身後。似乎這樣，就能從他身上汲取更多的膽量跟安全感。
秦琛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一手緊緊拉着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墓碑。
“這是……”程青芮看着他奇怪的舉動，心也慢慢不那麼害怕了。從他身後走了出來，也看着這座位於山頂，能曬上陽光能看見流水的孤墳。
“這就是那座房子真正的主人。”秦琛輕拍了兩下墓碑，就像是老朋友之間打招呼一樣。而後走到墳頭前，開始清理墳頭上的雜草。
“啊？”程青芮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她跟在秦琛身邊，看着墓碑上的字。
見立碑人是秦琛，程青芮更疑惑了，“他是你安葬在這裏的？”
“嗯。”將墳頭收拾好，秦琛帶着程青芮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看着孤零零的墓碑，越過墓碑看向遠處連綿的青山，與藍得透徹的天空，“這裏其實只是個衣冠冢。”
“那他的……”
“找不到了。”程青芮話還未說完，秦琛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在一次抗洪救災任務中，爲了救我，被沖走了，找都找不到。”
秦琛的語氣很淡，說起往事，像談天一樣平靜。但程青芮知道，在他平靜的語調下，是壓制住的悲傷。
“我跟付華是大學同學，同宿舍四個人，就我倆是外地的。平時喫飯學習都經常一起，關係也就格外好些。在我們大二的那年夏天，我們作爲志願者參加到抗洪救災的活動中。當時我們好不容易壘起的大壩被洪水沖垮了，我倆還有別的幾個人去搶救。當時洪水很大，情況也很兇險，我沒站穩，被衝了下去。”秦琛現在閉上眼睛，似乎都夢感受到當時的兇險與對死亡的恐懼。
他閉了閉眼，斂去眼底的水汽，感受到程青芮握着他的手的力道加重了。秦琛也回握住她，讓她知道，自己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與擔憂。
“當時我很害怕，覺得肯定是死定了。但是在危急時刻，付華跳入水中，奮力拽着我。後來，我得救了，他卻被洪水沖走了，連個遺體都找不到。”
當初出事的時候，付華的母親還在世。他跪在付華母親面前既羞愧又自責，發誓要將他母親當成自己母親一樣孝敬。
也發誓要繼承他的夢想，要讓村子裏的娃看見外面的世界，讓村子與外界聯繫起來，讓村子富裕起來。
而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每年都會回來這邊住一陣子。
爲村子裏蓋了學校，拉了網線，裝了電腦。給孩子們講外面的世界，豐富他們的生活，燃起他們的夢想。
他也會將村裏的特產拍成廣告，用自己的人脈發到各種媒體上去，爲村民們謀點福利，掙點零花錢。
也爲付媽媽的晚年生活帶去了溫暖，其實秦琛有一度是想將付媽媽接到X市去的。但是付媽媽卻不願意，“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喜歡這裏，也習慣這裏了。再說，你付爸跟付華都在這裏呢，我捨不得他們，想在這裏陪着他們。”
“可是……”付媽媽年齡大了，這邊的各種條件都沒有X市好，在他身邊，他也能隨時照顧得上。
“琛子，你不用自責，這些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便付華在世，他做的也不一定有你好。”
前年付媽媽去世了，走得時候很安詳，沒有受什麼苦。至此，秦琛才覺得付媽媽這些年是真的沒有怨恨過他。
程青芮安靜的聽完，心揪得生疼。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抱着他的胳膊，輕輕開口：“你別難過了，你做的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了。”
程青芮頓了頓，又緩緩開口：“你看村子裏的人多喜歡你啊，這證明他們都是認可你的。”
“我知道。”秦琛笑着拍拍她的手，“我知道。”
那天他倆在山頂的石頭上坐了好久，秦琛給她講了很多上學時期的事兒，也給她講了許多工作中遇到的趣事。
而從這些話中，程青芮對秦琛又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原來他曾經也是一個問題少年，原來他也有叛逆的時候。原來他曾當過兵，原來他去過那麼多地方。
在太陽西沉的時候，兩人才下山。
剛一進村子，就看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村口駐足翹首以盼，看見他們過來，很快往前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她看了眼秦琛，又偷偷瞄了眼程青芮，然後很害羞地低下頭。
“小妍，怎麼跑這邊來了？”秦琛認出了小孩，笑着跟她打招呼。
那小姑娘又很快看了程青芮一眼，纔看向秦琛笑了起來，“我爺爺讓我來叫你去我家喫飯。”結果，她在村子裏找遍了也沒找到他。
這個小姑娘頻頻偷偷看她，程青芮爲此特別好奇。她看向秦琛，以眼神詢問着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秦琛看見她的疑惑，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纔開口解釋，“她叫小妍，是關叔家的小孫女兒。”
程青芮瞭然地點點頭，想起中午牽着黃牛的老人來。
“小妍，這是程阿姨。”秦琛介紹完後，看了看程青芮又笑起來，不確定她會不會樂意被小孩子叫成阿姨，“你若是很喜歡她的話，也可以叫她程姐姐。”
小妍似乎很容易害羞，在秦琛爲兩個做了介紹後，看了眼程青芮，又紅着臉低下頭。低頭的同時，又順便拽了拽秦琛的衣服。
秦琛好奇地低頭看她，就着她的動作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