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 (二)

随着新学期的开始,我才算是真正领教他的厉害。

尹老师教语文,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板书还是手书,留给我的印象都极深刻。听我爸说他可是念过私塾的。这倒可信,因为我见过他的教案:毛笔写的小楷,精劲而严谨。直至今日,每当我看到端方本的《九成宫》都会想起他:纤瘦、硬朗、工整、有力。

课更是讲得生动形象,语言风趣幽默,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他当时给我们讲标点符号时所举的例子:有女待嫁容貌十分丑陋全无一双好脚。(有女待嫁,容貌十分丑陋,全无一双好脚。/有女待嫁,容貌十分,丑陋全无,一双好脚。)得,女子嫁不嫁得出去,全靠婚书上的句读啊!

他常常从我们的课文延伸开去,介绍作者的生平,讲名著,讲古体诗歌……甚至于什么是八股文章,什么是古代科举制度……平时的他是惜字如金,从不废话。但在课堂上的他却是活泼的,妙语如珠,神采飞扬,激越又惬意。

或许对于我来说,真正严格意义上的文化启蒙,应该是在尹老师的语文课上开始的。我在他的课上不会走神儿、不曾分心、也不说小话。这其中绝对是有害怕的原因,毕竟老爸请他重点“关照”我,但更多时候是沉醉在他独特的讲课方式里。包括他那带着浓浓江南口音的普通话,都让语文课凭添韵味。

甚至在批评谁的时候,都用的是成语、歇后语,且一语中的,直击要害。这算是一举两得的“文治”。而对于那些极其顽劣的,别的老师都没法管的“老油条”,他自有雷霆手段。有次,他在班级门口“截获”一枚屡屡迟到早退却还信口胡诌的大个子留级男生,也没过多废话,三下五除二,眨眼间手起鞋落。仿佛武打片里的侠客,兵不血刃就将那厮收拾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光脚站着听了堂数学课,不敢造次。

晚饭时,我还在饭桌上把这事儿当笑话说来着。老爸听了,轻笑一声:老尹可是正儿八经部队转业的,虽说他身体不好,收拾个浑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尹老师身体不好?他得病了吗?

是,他得的是血吸虫病,不好根治。我可告诉你:课上好好听讲,按时完成作业,不然,哼哼……

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我?我暗自腹诽,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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