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亞東走出劉亞洲的辦公室，一眼看到黃雪冬站在電梯旁，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她的身旁還立着兩個銀灰色的拉桿箱。
“趙大組長，你的神色看起來不對呀？咋了？求到真經沒？”黃雪冬沒等他走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趙亞東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答非所問地說：“佘組長呢？我有事需要和他溝通一下。”
“佘組長在樓下車裏等你呢。他下樓之前找過你，我說你去處長那裏了。你猜，他說啥？”
這時，下行的電梯門已開，趙亞東無心理會她的話茬，拉起自己的拉桿箱，快步走進了電梯。
“哎…你等等我呀！”
黃雪冬拎着拉桿箱閃進電梯後，見裏面沒有別人，衝着趙亞東扮一個鬼臉，神祕地說：“他說，你是個馬屁精。”
“馬屁精”？趙亞東咧了咧嘴。想笑，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這都什麼時候了，老佘還在搞那套老把戲。在他看來，臨行前拜見一下自己的直接上司，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自己是帶着卷宗裏的疑問去的。
再說，劉亞洲爲人正直，眼睛裏揉不進沙子。他不喜歡溜鬚拍馬之人，這事局裏上上下下都知道。難道…他認爲我找領導是想當625專案組負責人？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出了辦公室樓，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空氣中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丁香花的味道。
“滴滴！”
高大挺拔的白楊樹下，一輛墨綠色的豐田霸道突然響起兩聲喇叭，緊接着車窗玻璃緩緩地降了下來。佘珍祥探出頭，不耐煩地喊道：“嘿！二位夠磨蹭的，我可都等你們半天了。”
“來啦，來啦！”黃雪冬迴應了兩聲，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趙亞東最後一個上的車，屁股還沒坐穩，佘珍祥的屬下陳歡，一腳踩下油門踏板，越野車猛地向前方衝去，輪胎高速摩擦地面發出的“吱吱”聲傳得很遠。
趙亞東知道佘珍祥剛纔對自己有所誤會，也就沒往心裏去，伸手抓住車把手，微笑着調侃道：“二組的兄弟車技不錯，如果能把它開上天去，倒是省了三張飛機票錢。”
“呵呵，你別做美夢了，就是能開上天，咱也得去處長那，問問他老人家同意不同意？”
“佘組長，你誤會我了，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會後，我看了一遍卷宗，發現裏面的佐證很少，一時摸不着頭腦，這纔去請教劉處長。”
說話之間，霸道車已駛出了大院，沿着長安街向北郊的首都機場疾馳而去。此刻，車廂內鴉雀無聲，大家似乎意猶未盡，都在默默等待着趙亞東的下文。
“處長幫我分析了泄密照片上的幾處疑點，初步斷定它是在一次雨後拍攝的，拍攝距離大約八百米左右，拍攝地點在航母右側一點鐘方向，高度應該在30層樓左右……”
“還有呢？”
“沒了。”
“撒謊，難道處長沒和你掰腕子？”
“你說這個呀…掰了，一勝一負，平局。”
趙亞東的話音剛落，坐在前座上的黃雪冬，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顯然，她笑的是兩個不同年齡段的人，玩了個平局，誰贏誰輸一目瞭然。
佘珍祥不以爲然地把臉扭向了窗外。片刻，這才轉回頭鄭重其事地說：“卷宗我也看過，只不過沒到處長那兒要奶喝，而是打電話聯繫了東海國安局的那幫哥們。
他們知道航母基地泄密這件事，局裏也安排專人調查過，但不知什麼原因，後來就不了了之。更令人費解的是，負責調查此案的高副局長，突然宣佈提前退休，誰也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總之，東海的水好像很深啊……”
“海水再深，有你們兩位欽差大臣在，量他們也折騰不出什麼滔天巨浪來？”黃雪冬扭回頭，滿懷信心地說道。
“那倒是。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如果能查到這些現象背後的庇護者，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佘珍祥倒吸了一口冷氣，言語之間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感。
“佘組長，時間上有點緊張，你們坐穩了，我要拉警笛了。”陳歡瞧了一眼後視鏡，冷不丁插了一句。
大家沒有理會，各自思考着東海案情的發展趨勢。陳歡隨即打開了警報器開關。瞬間，急促的警報聲響徹在城市的上空。
趙亞東斜靠在後座上，雙目微閉，剛纔佘珍祥的講話又在耳畔響起。他情不自禁梳理起有關案情的信息。
東海市國安局既然派人偵查，爲什麼中途不了了之？高副局長重任在肩，怎麼會提前退休？佘珍祥所說的庇護者，指的是誰？……趙亞東心亂如麻，腦海中彙集的信息越多，內心就變得越發沉重。
半個小時後，汽車戛然而止在二號候機樓的門口。黃雪冬見趙亞東還在低頭打盹兒，連忙催促道：“趙組長，醒醒啦！我們該下車了。”
“呵呵，黃雪冬，你師傅正在夢遊東海呢，或許這一覺醒來，就把案子給破了。”陳歡冷笑着挖苦道。
“你，你欺負人！”
“雪冬，不和他一般見識。破不破案，不在嘴皮子上。”趙亞東下車後，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淡淡地說。
“好一個陳歡，你狗眼看人低，待完成這次任務，再找你算帳！”
“他孃的，怎麼和趙組長說話呢？沒大沒小，趕快給我滾蛋！”佘珍祥見陳歡的玩笑開過了頭，把臉一沉，隨口臭罵道。
“開開玩笑嘛！人家趙組長都沒急，你憑啥跟我急？得，我回去了。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陳歡與黃雪冬年齡上差不多，見她跟着去辦案，心裏自然不服氣，這才故意說風涼話氣氣她。未曾想，一句話戳中了馬蜂窩，他趕緊溜之大吉。
衆人進了候機大廳，一陣高亢的航班播報信息，不間斷地撞擊着大家的耳膜。
忽然，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從趙亞東眼前一晃而過。他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腳步，雙眼追隨着他的的背影，大腦迅速翻滾着記憶。
“趙組長，你咋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黃雪冬見他呆若木雞，已感覺到事情的突發性。
這時，那個背影已轉過身，驚覺的四下張望。趙亞東順勢抱住了黃雪冬肩膀，附在她耳邊輕聲地說道：“別動，剛纔我看到卷宗裏所提到的那個報社記者。沒錯，就是他。只是本人比照片顯得更狡猾。”
“啊，這麼巧？”
“你一會轉過身，盯緊那個穿白色西裝的男子，他捲髮，戴眼鏡，體型偏瘦。記住，千萬不要驚動他，我馬上向局裏彙報。”趙亞東幾乎一口氣講完，而後輕擁着她轉了一圈，剛好把黃雪冬轉到了嫌疑人的正對面，這才撒開手，拖着拉桿箱朝着安檢區走去。
“報告劉處，我在機場二號候機大廳發現卷宗裏所提到的報社記者羅然，已派黃雪冬跟蹤監視。您看，我們前往東海的計劃是否改變？”
劉亞洲聞聽嫌疑人出現在機場候機樓，暗之喫驚。但一想到潛伏的偵察員“雲雀”，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常言道“放長線釣大魚”，羅然只不過是事件外圍的一枚棋子，今後好多線索還需要靠他引路。
“不！原計劃不變，命令黃雪冬繼續嚴密監控，隨時向我報告嫌疑人動態。”
“是！原計劃不變……”趙亞東重複了一遍命令，得到再次確認後，立即掛斷電話。緊接着撥通了黃雪冬手機，把“命令”原封不動地傳達給了她。
“哎，我的趙大組長，你的小跟班跑到哪裏去了？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一直走在前面的佘珍祥，到達了安檢區，這才發現他倆不見了，正在焦頭爛額之際，趙亞東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她臨時接到任務，暫時不去了，具體原因等上了飛機再和你細說。”趙亞東連忙塘塞了佘珍祥幾句。當他辦理完安檢手續，回頭再尋找黃雪冬時，亂哄哄的大廳裏，哪裏還有她的蹤影。
趙亞東心裏七上八下。自己還沒到東海，嫌疑人已來到京城，看來他的活躍度還在，不像是處於蟄伏狀態。那他來京的目的是什麼呢？潛逃？接頭？還是輸出新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