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長女三十(101)

      文/書蟲

  天氣異常的好,上午大課間時,我從廁所出來時正好在二樓走廊樓梯口碰見孫悅欣。孫悅欣一個人站在走廊路口。好久不見孫悅欣了,這次見到她我很高興,爲了給她一個驚喜,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孫悅欣右側身後,輕輕拍了她的左肩一下,孫悅欣往右側轉身,我笑着說你怎麼知道我站在這一側。孫悅欣笑的很苦澀說,我猜的。

  我感覺孫悅欣一點也不開心,說你怎麼了一個人站在這裏。孫悅欣說沒什麼,就是想在這一個人站一會兒。我站在孫悅欣身旁,說不對勁兒,你肯定有什麼心事。孫悅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沒有,我挺好的。

  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有一種感覺孫悅欣不高興,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好和她閒聊了幾分鐘。眼看快要上課時,我說咱們趕緊回教室上課吧。說完,我就要上樓。我剛踏上二樓石灰樓梯第一級臺階時,她忽然喊住我,丹寧姐姐。我轉回身問怎麼了小悅悅。

  孫悅欣沒有說話,我笑着說你和我還客氣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孫悅欣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你人特別好。我被孫悅欣誇的不好意思說,你怎麼了,小悅悅。孫悅笑輕輕一笑說沒什麼,快去上課吧。

  我走到樓梯拐彎時往回看時,孫悅欣已經離開了。我看着那個空空的地方心想,孫悅欣真的覺得我是一個姐姐嗎,真的給她一種姐姐的感覺嗎。

  我把隨身聽還給張海峯時,不由誇讚張海峯的磁帶真的是“臥虎藏龍”。張海峯笑着說我用這個詞“臥虎藏龍”有些大材小用,也有點用的不是地方。張海峯說着認真的給我講起“臥虎藏龍”這個詞的正確用法。

  張海峯的眼睛被一副黑色的給我一種厚重的近視鏡遮擋起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近視鏡反射的一種光亮,這種光亮晃了我的眼睛。

  我忽然產生一種想法,很想戴一下張海峯的近視鏡。我小心翼翼問能不能戴張海峯近視鏡,張海峯二話沒說就摘下來近視鏡。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看張海峯的眼睛,張海峯的眼睛又黑又亮而且也很大,看上去像是兩顆黑葡萄,只是他厚重的近視鏡遮擋住他的眼睛以至於讓我忽略隱藏在他近視鏡後面的眼神。

  我出神地看着張海峯,張海峯把近視鏡摘下來遞給我問我看什麼,我實話實說你的眼睛好大,第一次發現你的眼睛這麼大。張海峯扭過去臉笑了後轉回說,你是第一個人這樣說我的眼睛。我擔心張海峯以爲我騙他非常誠懇地說,我說的是真的,沒有騙你,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話。

  張海峯說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當真了。張海峯說你真的要戴我的近視鏡嗎。我說是的。我很想看看張海峯近視鏡裏的世界,張海峯說我近視已經超過三百度,將近五百度,摘下近視鏡什麼都看不清。我不由爲自己未知的近視度數擔憂,也爲摘下近視鏡的張海峯的視力隱隱擔憂。我伸出右手在張海峯面前晃了晃,張海峯問我幹什麼,我驚訝地說你能看見嗎,我以爲你看不見。張海峯說我看不清黑板,並不代表我是個瞎子,不過近視度數高了,摘下近視鏡和瞎子也沒什麼分別,只不過你距離我這麼近,要是我真的看不清你,那我真的成瞎子了。

  我還是有些懷疑張海峯的話,總覺得他看不清我。他摘下近視鏡後的目光,我也說不上什麼感覺。雖然他的眼睛很明亮,眼神很澄淨,但是有一種迷離,還有一種類似眼神渙散。我也說不好那是一種什麼印象。我總感覺張海峯看不清我看他的目光,心想他一定不知道我看他時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麼想的,只是看得張海峯的目光有點癡呆。

  張海峯見我盯着他看,他提醒我說你想戴就戴吧,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一開始肯定沒辦法適應,因爲你之前沒有戴過近視鏡,另外你近視的度數不高,屬於假性近視,如果是假性近視的話說不定還會恢復正常。

  雖然張海峯給我做了思想準備,但是我戴上張海峯近視鏡時還是猛的感到頭暈眼花,天旋地轉,我的眼睛不由自主流淚了。我趕緊摘下張海峯的近視鏡,張海峯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我揉了揉眼睛說你說的沒錯,有點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張海峯說看來你近視的度數不高,平常做個眼保健操滴個預防近視的眼藥水也許就會慢慢好起來。

  張海峯激情洋溢地說了半天,我不由被他的目光吸引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在此期間,張海峯沒有戴上近視鏡。張海峯似乎見我不信他說的話,就說不信你看我的耳朵邊上早已磨出眼鏡架的痕跡。張海峯說着就把他的耳朵按在耳朵眼上,耳朵後面有很明顯的戴眼鏡的痕跡。

  我不知道該問張海峯什麼問題,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安慰張海峯戴這麼久近視鏡,那一刻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張海峯戴近視鏡的痕跡,好像有好也好像有不好。我想如果我近視的話,如果不喜歡一個人或者不喜歡這個世界,我就可以不戴近視鏡,這樣我就能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額世界,我想看清它就看清,不想看清它就不看清。至於這個世界模糊與否,完全取決於我,我擁有決定這個世界如何的最終選擇權。

  張海峯戴上眼睛,我又看不清他近視鏡背後的真實目光。我還沒有看夠,甚至覺得有一點點遺憾,不知道是爲張海峯遺憾還是爲自己遺憾。我不知道自己戴上近視鏡後的樣子,不知道自己戴上近視鏡後的真實目光,不知道有沒有人會透過我戴的厚重的近視鏡而願意瞭解並且看到近視鏡背後的自己。我覺得那纔是真正的自己,那纔是我遮擋起來的真實的樣子。

  張海峯見我沒有說話,他也沒再說別的。吳彤彤旁邊的男同桌又不合時宜的唱起那句經常唱在嘴邊的一句歌詞: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改變。我忽然覺得這一句歌詞特別傷感,彷彿這是一個比梁祝化蝶,比西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更加令人傷感。我不知道這是一首歌,也不知道這首歌詞出自一首特別有名的歌曲,只是這是我聽這首歌的注意力完全超過想知道這首歌的歌名究竟叫什麼。

  大家像是不約而同安靜起來,不知道是因爲我和張海峯對話的原因,還是吳彤彤唱的這句歌詞的原因,周圍死氣沉沉一片,沒有一點點活力。

  唐亞飛這個調節氛圍的關鍵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出神的望着左側窗外,看上去若有所思。我沒有打擾他,只是覺得這樣的安靜有點令人害怕,恐懼,不安。

  每個人彷彿成了驚弓之鳥,我真想大吼一聲打破這份詭異的安靜,彷彿這份詭異的安靜成了瀰漫開來的迷魂湯,每個人都像昏昏欲睡,完全和這個七八點的太陽完全不符。老師們總說我們這個年紀的是最有青春朝力,最該像兔子一樣活蹦亂跳,可是放眼望去,每個人都像睡不醒,沒有精神,沒有青春活力。

  每個人都被學習,被高高摞起來的書本打倒累垮,被做不完的練習題,被考不完的考試試卷緊緊束縛,成了一種掙脫不掉的枷鎖。

  這天晚自習結束以後,鄭蓉蓉沒有和我一起點蠟燭熬夜加班複習,而是先回宿舍了,只剩我自己。即使這樣當時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感受不到孤單,相反我什麼都忘了,全神貫注在學習上,這時所有的難題都在這份獨有的安靜中慢慢被攻克,物理化學這兩門難啃的骨頭就這樣被我一一啃下來。

  說實在的,每當這個時候我就覺得是一天學習當中效率最高的時候,也是一天沉下心來最容易學到東西的時刻,什麼忘了,一天中的快樂忘了,一天中的煩惱也忘了,只有書本上的重難點,只要學進去,一學就會,根本不像之前認爲的那麼難。

  當我來到宿舍走廊時,剛要到二樓樓梯口,由於天黑我什麼也看不清,就只顧低着頭直奔宿舍。“丹寧姐姐,是你嗎?”

  我以爲自己聽錯了,還是停下來腳步轉回身輕聲問你是誰。我並沒有認真聽剛纔說話的聲音,主要是我還沉浸在學習的興奮勁頭中沒有從中抽離出來。那個女孩說是我啊,丹寧姐姐,我是孫悅欣。

  我往回走,走到面前一看確實是孫悅欣不由詫異地問你怎麼還沒睡,站在這裏幹什麼,我還以爲是別的女孩兒呢。孫悅欣說丹寧姐姐,我睡不着。我不由問她站在這個風口冷不冷。孫悅欣說不冷。

  我站在孫悅欣面前,但是我看不清黑夜中她的目光,我只能通過黑夜中她看我的感覺,我依然能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不過不像往常那樣溫暖爛漫,而是有一種殘缺感,像是天上一輪殘月,有一種不完美的感覺。

  我擔心地問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孫悅欣說沒有,就是睡不着。我不好繼續追問,只好說趕緊回去睡覺吧,太晚了,在外面容易受寒感冒。孫悅欣說謝謝你丹寧姐姐。

  我挽起孫悅欣的胳膊說,咱們一起回宿舍吧,要是還睡不着就閉上眼睛數羊數星星,多想些開心的事情。我本來想要給孫悅欣舉例開心的事情有哪些,可是我想了想並沒有什麼說起來就令人開心的事情,即使說出來也沒有任何說服力,就沒有舉例說明哪些是開心的事,哪怕很小很小。

  孫悅欣說丹寧姐姐,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呆一會兒。我一想到她一個人在這兒就替她擔心,也不想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兒,主要是她留給我的印象她太好了,她對我太熱情了,我會對每一個對我熱心的人格外關心,可能這份熱心讓她們意外獲得了類似於感恩的東西。

  我說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下,如果我沒有碰見她,也就沒什麼,但是讓我碰見了我一定會管,絕不會袖手旁觀。我試探性地問她是不是失戀了,像這樣的表現在學校裏除了失戀和考試原本能考好卻沒有考好,再也找不出其他令人信服的理由。

  孫悅欣說丹寧姐姐,我是不是給你留了一個不好的印象。我急忙解釋說沒有,只是覺得對女生來說,好像沒有其他理由不按時睡覺。

  孫悅欣說丹寧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也許自己真的猜錯了,急忙說不好意思,小悅悅,我也是猜的,沒猜對你也別生氣,我只是希望你該睡覺還是要睡覺,要不然第二天起來沒有精神學習,上課容易瞌睡。

  孫悅欣過了好久都沒有說話,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好像默默哭了。我不由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她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說,丹寧姐姐,謝謝你陪着我,我會一直記得你對我的好。

  我說我什麼也沒做,只是不希望你一個人深夜裏站在這裏,太不安全了,還是回去睡覺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管用,但是沒多久,孫悅欣還是和我一起回宿舍了。本來先到我的宿舍,但是我不放心她,直到把她送到宿舍,我纔回自己宿舍。回到宿舍躺在牀上,我就後悔起來心想不該就這樣把她送回宿舍一了了之,至少應該問問她爲什麼哭,讓她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也許會好很多,也許她會睡一個好覺,也不至於沒把心裏話說出來回到宿舍依舊睡不着覺。

  有時,看見別人睡的特別香而自己沒有一點睡意,這是一件極其痛苦又無奈的事。我心裏想道,白天的時候我再找她說說話聊聊天,說不定就能讓她心裏高興一些,不管我做這些有用沒用,我都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看起來沒心沒肺,沒有任何煩惱擔憂。

  第二天早上回到教室,朗讀之前我問鄭蓉蓉有沒有發現小悅悅不開心的跡象,鄭蓉蓉說沒太注意,一個睡上鋪一個睡下鋪,而且距離那麼遠,如果不是刻意注意,根本無法發現細微變化。

  我本想把昨晚深夜在宿舍走廊樓梯口遇到孫悅欣的事告訴鄭蓉蓉,猶豫幾秒還是沒有告訴她,說不定孫悅欣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而且我也不瞭解事情的原委,別再因爲自己說話一時不謹慎造成不良後果,破壞我和孫悅欣之間的友誼。在此之前,我和吳彤彤就是一個沉痛的教訓,我可不想讓自己重蹈覆轍。

  雖然我很想幫助孫悅欣,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幫助她,更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我幫助她。這讓我很是糾結,有時候善意幫助人是一件很巧妙的事,不僅要幫助別人而且還要考慮到對方的面子,也就是尊嚴,考慮別人是否能接受,別人暫且拒絕不說,最是忌諱別人誤會自己在看她的笑話。

  我又問鄭蓉蓉關於孫悅欣的一些表現跡象,可惜鄭蓉蓉除了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回到宿舍沒什麼事也是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汪洋在近幾次月考中數學成績優異,數學成績幾乎次次都是班裏前幾,也不知道他之前數學本身就學的好還是由於他的不斷努力才得已突飛猛進不斷提高,不管什麼,總之他被班主任數學老師調換座位了,調換到教室右側的前方,距離前方的黑板很近很近,坐在教室的第三排右側,和班長高一鳴一排,只不過高一鳴坐在教室中間位置。我說過,但凡班上學習好的學生都坐在教室前排,尤其是教室第三排,那一排不管是處於教室的哪一個位置都在教室考試排名中的學習成績不容小覷。我知道,汪洋通過他自己的刻苦努力終於在班主任數學老師中的心目中贏得了一席之地,他的調換座位代表他的前途一片光明,更代表着他很可能將會考上重點一中。他的學習實力在最近幾次考試中逐漸嶄露頭角,尤其在數學方面。

  我的新同桌依舊是個男生,不過我不喜歡和他說話,他身上總是散發一種煙味。一開始我不好意思問他,過了幾天我才試探性問他是不是抽菸,他說他不會抽菸。至於他會不會抽菸,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是我對煙味特別敏感,稍微有一點點菸味兒,我都感覺上不來氣,胸口特別悶。

  這讓我和張海峯的關係又近了一些,不過我很少和張海峯討論學習,大多時候我們都是討論一些除學習以外無關緊要的事情,討論最多的就是課外書,小說之類。

  汪洋的離開,多多少少刺激了我們坐在後排的這些學生。唐亞飛也比往常老實許多。雖然唐亞飛學習不拔尖,但是他數理化學的特別好,我在數理化方面的不懂的都會主動問他,他也會毫無保留給我講解清楚。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們這裏死氣沉沉的氛圍纔會好一些,纔會稍微有所改善,好像只有這個討論學習的時刻,才讓我覺得這纔是青春該有的活力和向上的精神。

  一週以後,我在下午課間的廁所遇見孫悅欣。當時我兩剛從廁所出來在廁所旁邊洗手時,我沒有注意到她,她也沒注意到我,好像我們兩個各有各的心事。

  我兩當時從水龍頭旁離開時撞了一下,這才知道撞的人是誰。我倆都很驚訝,紛紛說這是緣分註定。我們一邊說一邊往教室走去。本來我想給孫欣悅說趁着課間一起在校園裏走走看看,反正好久不見了。可是,我們兩個不約而同朝着教學樓走去,我也沒好意思張開口。

  走到一樓教室樓梯時,孫悅欣說,姐,我告訴你個事。我說什麼你說吧。孫悅欣說姐,上次我家裏出事了。我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麼。孫悅欣說我有一個親姐姐,我姐姐在紡織廠上班,當時不小心手觸碰到機器,右手五個手指頭全沒了,當時整個手差點沒了。

  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震驚地看着孫悅欣,孫悅欣說的時候雖然很平靜,但是說完以後眼睛裏飽含熱淚,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着滾翻着圈像是要逃離眼眶的束縛。我感覺她的眼睛經過淚水洗禮,看上去更清澈更明亮。

  我始終說不出一句話,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我想問她姐姐後來怎樣了,年紀有多大了,有沒有結婚,這些我都沒問出來。我還沒問這些問題,腦海裏早已有了答案,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了,放在眼前的是另一個新的難題,沒人知道如何完美的解決,沒人知道眼前女孩姐姐未來的人生究竟怎麼樣。

  我輕輕拍了拍孫悅欣的後背,像是安慰她,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說出一句安慰她的話,現在想起來我依舊覺得很是對不住她,我清晰的記得當時我想給她一個擁抱,可是我膽小,羞澀,內向,不善於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甚至我還擔心她會認爲我矯揉造作,所以我當時選擇了最保守最內斂的做法。

  孫悅欣見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感覺像是嚇到我了,她沒掉一滴眼淚說,丹寧姐姐,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我急忙搖頭說不是,我只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我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晚了,說什麼都是錯的。

  孫悅欣說姐姐,你不用擔心,我姐姐現在已經好了。

  我有些不敢看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覺得她過於堅強,總的來說,雖然受傷的不是她本人,但是我聽到有關她姐姐出事的消息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她見我沒有說話,很禮貌地說姐姐,你快回教室吧,晚上來我宿舍玩吧,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有些想你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她的客氣話,說實話這句話莫名的讓我有一些傷感,沒有緣由,我倒是希望她大哭一場,可不是像這樣雲淡風輕。我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些力量和溫暖說小悅悅,你有空就來教室找我,我們一起說說話。

  孫悅欣說我希望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而不是因爲我姐姐出事而可憐我同情我。我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有時間我去宿舍找你。即將到教室時,孫悅欣叫住我說姐姐,你除了喜歡聽小虎隊的《愛》還喜歡他什麼歌。我說小虎隊的歌我聽的很少,在此之前我只聽過吳奇隆的《祝你一路順風》,我覺得這首歌特別好聽。

  孫悅欣說姐姐,這首歌好聽是好聽,就是有點傷感,這首歌寫的吳奇隆參軍,陳志朋和吳奇隆在站臺上送別。我說我不知道這首歌還有這樣的故事,只是覺得這首歌曲調好聽。

  孫悅欣笑笑說,姐姐,你會唱嗎。我搖搖頭說我不喜歡這首歌,只是我沒聽過小虎隊其他的歌,所以你問我我只好說這首歌,我覺得這首歌特別難唱,我怎麼學都學不會。

  孫悅欣說姐姐,快要上課了,你趕快進教室吧,我也該走了。

  我看着孫悅欣離去的背影,心裏莫名的酸澀,我不知道當孫悅欣聽到她姐姐出事時她複雜的感受,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我也曾這樣想過。

  陸陸續續,我收到了多家通過作文比賽的海選通知書,我並沒有參加。我所有的重心全放在學習上,因爲我知道家裏根本沒那麼多錢讓我造,我只能默默做我想做的事,不管結果如何,只求問心無愧。

  晚飯後,楊麗娜來教室後面找我問我晚上還熬夜學習嗎,我爲她什麼事。楊麗娜說想要晚上和我一起學習。自從聽說孫悅欣姐姐出事,我就想晚上去她宿舍找她和她聊聊天以此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又不知道該如何給楊麗娜解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委婉拒絕。

  唐亞飛見我走神就問我怎麼了,我說我也不知道。周圍的人都笑了,唐亞飛笑着說區長,這有什麼知道不知道,點頭yes搖頭no。我說要是都像你說的這樣簡單就好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唐亞飛轉回身盯着我看了幾秒似乎覺得我小題大做不可思議,說區長,你怎麼了,這有什麼好難的。

  我本想給唐亞飛解釋我困惑的處境以及爲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卻像吃了一隻蒼蠅說不出話來。唐亞飛依舊看着我像是他在等我的答覆,還好鄭蓉蓉幫我解圍說你是不是想用蠟燭,我這還有幾根新蠟燭,我給你一根蠟燭吧。鄭蓉蓉說完就拿出一根潔白無瑕嶄新無比的白色蠟燭,蠟燭通透明亮,筆直挺拔,像一棵好看的高大的白楊樹。

  楊麗娜說蓉蓉,謝謝你,我還是先不用了,要是丹寧今天晚上不在教室熬夜學習,我也不在這兒學了,我一個人有點害怕。鄭蓉蓉說你要是換個日子也行,今天晚上我也不在教室加班自習,要不然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在這兒熬夜學習了。

  楊麗娜說那就算了,我還想你們晚上在這熬夜學習,就和你們一起。我看着楊麗娜遠去的身影,猶豫着要不要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唐亞飛說區長她走了。我問唐亞飛如果自己的親人突然遭遇不幸會怎麼辦,唐亞飛一臉不解的看着我說你怎麼了區長,你別嚇我。我頓時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很突兀,就說沒什麼。

  晚上,我沒有去找孫悅欣,說實話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次晚自習一結束我就回宿舍了,走之前唐亞飛還在教室裏自習學習。我走的時候,他突然問我區長你要幹什麼去。我說回宿舍,還能去哪兒。唐亞飛問你回去這麼早幹什麼。平常你不是很晚纔回去嗎。我說你這次不也是晚走嗎,凡事總有例外的時候吧。

  唐亞飛說區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我說沒有。唐亞飛說你肯定說謊,在一定程度上你和平常有點不對勁兒。我苦澀一笑說真的嗎,我怎麼沒覺得。唐亞飛說你真的沒事嗎。我說有事也不告訴你。

  唐亞飛像是泄氣的皮球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遇到什麼事了。我說你是不是盼着我有點什麼事兒,這次恐怕令你失望了。唐亞飛說李丹寧,我真那麼壞嗎。我說有時候壞的蔫壞,有時候好的太好,在你身上分不出好人壞人一說,好像你是好人壞人得看你心情,你心情好了就是好人,你心情不好就是壞人。

  唐亞飛聽上去很滿意說,這話說的很公道,你走吧,快回宿舍做你想做的事吧。我看了看唐亞飛,又看了看鄭蓉蓉,鄭蓉蓉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亞飛,那笑容看上去意味深長。我只好對張海峯說,同桌,你怎麼也不回去了,今天大家都怎麼了,平常你們不是一放學就回宿舍嗎。張海峯學着我說凡事都有個例外吧。我被張海峯說的又坐在座位上說,你們都不走,就我一個人走,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該走。不能這麼早走。

  唐亞飛和張海峯相視一笑,好像完成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唐亞飛笑着說,老張,你好好的爲什麼不讓區長回宿舍。張海峯說我什麼時候說不讓她走了,不讓她走的是你吧。唐亞飛笑着說區長是學習勞模,怎麼能比我們先走呢,要走也是我們比她先走纔對。張海峯笑着旋轉手中的書說,你管的真寬。

  我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那麼早回宿舍,但是心裏又像有什麼牽掛,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受。唐亞飛寫了一會兒作業就聽到高一鳴在教室前面喊老唐走吧。唐亞飛說等會現在回去有點早。高一鳴說廢什麼話,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用功學習了,太陽從東邊落下去了吧。

  大家一陣鬨笑,也不知道是笑高一鳴說的話還是笑唐亞飛突然學習用功。

  唐亞飛說你少來,我要向我們區長學習,你別打擾我學習我們區長拼搏學習的精神。高一鳴朝着後排走過來說,你少來,我還不知道你搞什麼鬼,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什麼時候追一個女生追成功過,別自取其辱了。唐亞飛笑着說滾蛋,我可不敢追我們區長,我怕被懟。我本來想要拿書打唐亞飛,但還是忍住了。高一鳴說你算了吧,誰要是看上你也是瞎了眼,班裏那麼多男生,哪兒能輪到你,你是覺得自己長的帥還是以爲自己學習牛逼。唐亞飛說你要單挑還是羣挑。高一鳴說少廢話,你到底走不走,給一個痛快話,別在這佔着茅坑不拉屎。

  我聽得這話特別刺耳,心想高一鳴學習那麼好怎麼說話這麼噁心,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考試考那麼好,瞬間把高一鳴在我心目中僅存的一點點好感全部抹掉了。

  張海峯問我怎麼又不走了,我有些生氣地說我走不走礙着他什麼事了。張海峯討了個沒趣,不再說話。我無法靜下心來學習就問鄭蓉蓉和我一起回不回宿舍。鄭蓉蓉思考幾秒說行。我們整理好書桌,正要走的時候,唐亞飛和高一鳴也要出教室。

  真是冤家路窄,我是說我和唐亞飛,至於高一鳴直接忽略不計。之前我還沒那麼討厭唐亞飛,現在特別討厭他。至於爲什麼討厭唐亞飛,我也不知道原因。我發現,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沒有理由,討厭一個人的時候有千千萬萬的理由,怎麼看都不順眼,優點也成了缺點。

  我和鄭蓉蓉走在前面,唐亞飛和高一鳴走在我們後面,距離相差沒幾步。我和鄭蓉蓉誰也沒說話,只有唐亞飛和高一鳴兩人說話。走到走廊盡頭樓梯口時,唐亞飛突然說李丹寧,你們走那麼快乾什麼。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唐亞飛特別像一個無賴。

  我暗自用力拽着鄭蓉蓉頭也不回往前走,想要甩掉唐亞飛和高一鳴。誰知道唐亞飛僅僅跟住不放,緊緊跟上來,以至於和我們並排,最後走到我們前面。

  唐亞飛和高一鳴一步頂我們兩步,我和鄭蓉蓉一步跨三個臺階,我們四個像是參加一場比賽看誰能最先下樓。高一鳴說老唐,人家兩都不理你,你幹嘛還要往上貼,你還要不要臉,這要是換成我,早就羞死沒臉見人了。唐亞飛說老高你不能這樣說,我又沒幹壞事,我只是關心自己同學好朋友,這有什麼沒臉見人的。

  高一鳴說我勸你見好就收吧,再怎麼說一個班裏的同學低頭不見擡頭見。終於到了樓下,我和鄭蓉蓉正要跑着回宿舍,說白了就是躲開唐亞飛和高一鳴,我和鄭蓉蓉都不想聽到他們兩對話。

  我和鄭蓉蓉一起跑回宿舍,站在宿舍的走廊上依稀看見唐亞飛和高一鳴的遠去的背影,他們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我擡起頭望着夜空,想要看見月亮星星,卻什麼都找不到。從教室的窗戶裏發射出絲絲縷縷的燈光,那些窗戶像是窟窿,像是一個人心裏佈滿傷口,始終無法癒合。

  我沒有和鄭蓉蓉去鄭蓉蓉宿舍找孫悅欣,那天晚上我猶豫很久也沒告訴鄭蓉蓉關於孫悅欣的事情。可能我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可能我不知道鄭蓉蓉是否願意聽到這個消息,不管是什麼,我都沒有告訴鄭蓉蓉。

  第二天我在學校小賣鋪買了十塊錢的零食,晚上給了鄭蓉蓉,讓鄭蓉蓉代我送給孫悅欣。鄭蓉蓉問我爲什麼送孫悅欣禮物,我說她幫了我一個忙,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就給她買了點零食算是一點小小心意。鄭蓉蓉笑着說那也用不着買這麼多啊。

  我問張海峯如果有一天我和他遇見,我卻沒有和他說話,他會怪我嗎。張海峯思考幾秒說不知道,反問你呢。我說我也不知道。

  張海峯笑着說別那麼悲觀主義,我們見面沒有問好也不能代表我們不認識,我們只是不好意思打招呼。吳彤彤的男同桌又在哼唱那句: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

  我擡頭望着窗外,天空沒有一隻鳥兒飛過。走廊上的欄杆上站滿了人,他們有說有笑,他們的笑臉純真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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