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春天里的香椿树

院墙外面的香椿树冒出了新芽,手指头长的嫩芽碧绿碧绿的让人眼馋。旁边的一棵老杏树花儿已经谢了,结出了圆蛋蛋的小绿果。院子里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得吵闹着,七八岁的我赶忙爬上鸡窝捡了一个热乎乎的大鸡蛋,追着老母鸡蹦跳着喊叫着,那高兴的劲头像是得了一颗童话里的大金蛋。

正在忙活着推磨的母亲连忙丢下磨棍,跑过来捂住我手里的蛋,小心接在手里,笑着对我说“:快去给鸡抓把粮食来,吃饱了,它明天还下蛋给你吃……”。那时候母亲还很年轻,乌黑的头发,整齐的牙齿,挺直的腰板,说话干脆利落,干活从不含糊。我喂鸡的空她就磨完了豆子,抱来干柴,搬来一口黑大锅架在土炉子上,挽起袖子,点燃木柴,开始出豆腐了。母亲一把一把往土炉里添着柴火像是在添着日子里的火光,噼噼啪啪的焰火映红了母亲年轻的脸庞。她不停地忙碌着,不时的端起水瓢慢慢点着白嫩嫩的豆腐汁,像是点着日子里为勤劳能干的人儿准备的一份福气,永远急不得 ,火候够了豆汁也就变成豆腐了。

爹爹闻着豆腐香从地里赶回来。肩上扛着喂羊的草,我帮着爹爹放下羊草,母亲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爹爹疲惫的脸庞在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露出了笑容。多少年以后在我为人妻为人母后,才明白家里有一个懂事理的女人,永远是一个男人卸去疲倦的港湾。母亲把白花花的嫩豆腐端上木头桌,一边喊我给爹爹拌好韭菜花的蘸料,一边麻利地给爹爹暖好一瓷壶酒。爹爹不说话,擦了手,多拿了一个酒盅,给母亲也倒上了一点点酒。母亲也没有过多的话语,眼角里藏着幸福……

母亲继续忙活着,她搬了木凳走出院外,爬上墙头,双腿抵着石头墙,用力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扶住香椿树一只手折过树梢,掰了那春天的第一撮香椿芽。嘴里不停地唠叨着:有些嫩了,给家里的劳力吃,给劳力吃,舍得舍得。不一会儿母亲端来一盘香喷喷的香椿芽炒鸡蛋,那是春天馈赠的一道人间美味也是爹爹最爱吃得菜。

如今那个蘸着韭花酱吃豆腐,那个爱吃香椿芽炒鸡蛋的爹爹,已经离开我十年,十年的光阴散在风里。无论我多么无助,痛苦和思念,已成为内心深处的痛。没有了爹爹的女儿就像插在花瓶里的花,无论多么光鲜,已经永远失去了根。任泪水在午夜淌满枕头。梦里时常梦见曾经在一起的幸福时光,那院落,那石磨,那鸡舍,那春天里的香椿树!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