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山返回後再次從路邊小屋前經過的時候，我的內心裏突然感覺到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我仔細地看了看路邊的小屋。小屋前的南門緊閉着，只有一個老婦人坐在北邊屋外紅色帳篷下的一張木椅上。在暮色裏，你能看到她已顯遲鈍的身影。不過，她的神情似乎很安詳。
＂只有她一個了麼？老頭呢？＂我終於意識到是少了一個人。
我看了看屋前一根繩索上晾曬的衣服，三五件，並不多；但還是有一件似乎是男人穿的老舊的迷彩上衣。我想從晾曬的衣服裏看到老頭還在的信息。
在這條路上散步已經是很多年了。這是一條進山的路。因有小山相隔，這條路遠離了城區的喧囂，顯得特別的安靜。每到晚飯後，只要天氣好，我都喜歡到這條路上走走。每次經過路邊小屋的時候，我都能看到路邊小屋住着的這兩個年邁的老人。
路邊的這個小屋是順着公路南北走向建成的，只有兩間，屋身西向；是用水泥磚砌成的，蓋着青瓦。小屋沒有窗戶，但闢有四門：靠路邊面朝西的屋前兩間各闢一門，北邊的小一些，常年幾乎不開；南邊的寬大一些，是雙門，平時進出便開此門；南北兩端也各闢有一門，也是不常開。
去年臘月間，在小屋的北端外鋪了一層木板，木板上用四柱鋼架結構支撐了一個大大的只有帳頂的篷子，頂篷子是紅色的。篷子裏擺放了一筐一筐的柑橙。在小屋臨路的牆面上，貼着一張用紅紙寫着的告示：＂喜報：麻陽冰糖橙，0．6元一斤！＂當時，我曾想，這應該是這個村裏的幹部爲照顧這兩個老人搞得救助吧，估計是想讓這兩個年邁的老人有點事做。由此，我就猜想過，這兩個老人沒有兒女，因爲多年來我不曾見過有子女模樣的人在這裏出現過。
這兩個老人很少出門，至少我偶爾見到的情景，是少有的幾個同樣老的，應該是同村的人，去這小屋裏與兩夫婦閒話；而他們倆，我則沒見過一次去別家串門。
今年正月，兩老人還守坐在小屋北邊的帳篷裏賣冰糖橙，雖然路過的人少，我也不曾見過有人買他們賣的柑橙。但兩老人卻一直默默地守坐在那裏，就從不曾離開過。那帳篷裏的一筐筐的柑橙我估計從來就沒有往屋裏收撿過，他們年邁無力，應該沒有力氣收撿。不過，即使是在公路邊，應該沒有失竊的發生，因爲他們的柑橙就一直這樣賣着。
今年的農曆二月多雨，我很少上山散步。即使偶有雨收天晴的日子，我經過這個屋前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二老的變化，只是覺得他們的冰糖橙還是一直賣着，只是筐子和柑橙少了一些而已。
現在已經是暮春三月了，小屋北邊帳篷裏的柑橙已經沒有幾筐了，但坐在這裏的人什麼時候只有一個了，我卻是才發現。很少離開的老頭不見了！
我再次細看老婦人的臉的時候，從那木然呆滯的神色裏，我終於感覺到她的深深地無力、孤獨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