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向連載)【西城故事】(小劇場)元宵

時間線約莫要往前倒個五六年的樣子。那還是謝金“離家出走”到銷金窟謀求生路的第一年。

彼時謝金還是個除了個子和輩分都不顯山不露水的“平常人”。

李鶴東早些年身子不好,但性子野得很,義父也是師父的郭老師常年把他帶在身邊看護着。他便常常跟着師父來海棠戲院。師父在後臺的時候,他在身邊伺候。師父上臺了,他跑臺下去聽戲。

時間長了,他便對這戲園子裏煙燻茶燎的脂粉氣上了癮。後來,戲園子交給了師哥張雲雷打理,小師哥也是義父的另一個義子陶陽也常在這裏登臺。這裏就成了他消磨時光,放空身心的地方。他其實聽戲聽不出個什麼門道,甚至很多時候聽着就跑了神。也不是在想別的什麼事,就單純的是發呆,腦袋一片空白的,什麼都不想。單就沉浸在這個充斥着煙氣,茶香和胭脂水粉味道的空間裏,在那咿咿呀呀的戲詞唱腔做背景的時候,覺得格外安心。

現在他聽戲還是會跑神兒,但是被臺上的謝金勾的跑神。

師父領着謝金來海棠戲院上戲的時候,李鶴東覺得這件事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因爲曲藝世家,百年風骨沁染,謝金能登臺唱戲在正常不過了。意料之外是,他怎麼會在這裏登臺的。

李鶴東猶記得約莫兩年前第一次見到謝金的時候,那差點沒壓住的驚豔感覺。這回再見着他,還是要在銷金窟常駐的他,李鶴東都覺得自己恍恍惚惚的,有點飄飄然。

臺上在排戲的謝金一回眸就知道李鶴東跑神了。

他來這裏登臺快半年了,過了年海棠戲院要開箱,現下要把今年上了幾齣新戲排練磨合幾遍。戲園子裏沒有觀衆,但也不能擋着自家人來看。李鶴東就是那個擋不住的自家人。李鶴東慣常來戲院的,有時候能在臺下坐一天。但他又總不好好聽戲。

謝金跟人聊了幾句需得注意節奏配合的地方,容大家休息一會兒,自己便打臺邊順了下來,到李鶴東面前站着。

臺上的燈光被擋住,李鶴東有點遲鈍的擡眼,看着謝金似笑非笑的表情,眨了眨眼。

“想什麼呢?小東東?”謝金自打來了銷金窟以後,就發現特別喜歡逗這個小徒孫玩。每回他氣得通紅的一張臉都引的謝金手指頭癢癢,想湊上去捏一把。

接收到敏感詞稱呼,“小東東”醒過神來,看人彎下腰把臉湊得老近看自己,條件反射的紅了臉。擡手有點慌亂的去推人:“什麼都沒想。你走開點兒,熱得慌。”

銷金窟地理位置特殊,常年溫度均衡偏熱,即便是正月裏,最多不過穿件薄外套足以。在臺上排戲的謝金上身只穿了一件長袖T恤,兩條胳膊上套着長長的水袖。因爲湊得近,身上的熱氣都直朝着李鶴東逼近。

可能是在沒來到銷金窟以前,就見過李鶴東了,在銷金窟的這些日子,謝金算是好相處的,與郭於兩位老師的衆多徒弟徒孫們打成一片了。但要說最爲親近的,還得算是李鶴東。

被李鶴東推開,謝金也沒生氣着惱,半迴轉身子,就在他身邊的椅子上落座。那揮出去能老長的水袖飄過李鶴東的腦袋,在謝金都坐穩當後才落下來,勾在李鶴東的肩膀上。遠遠看去,像是謝金擡手摟着他似的。

“你來聽戲,卻又總是跑神。讓你師父知道,怕不是要狠狠罰你。”謝金用肩膀蹭了蹭他的,嘴上威脅着,面兒上確是很溫柔的笑意,沒有一點威懾力。

李鶴東微微側臉瞟了他一眼,嘴硬:“我不是來聽戲的。”

“那你來幹嘛的?”謝金拽回去水袖。帶着涼意的布料從李鶴東脖子上滑過去,讓他不由得打個顫。謝金湊過去問:“來看我麼?”

李鶴東眼睛骨碌碌打了個轉,說:“有事兒,我來找你有事兒。”

“什麼事兒?”謝金接嘴接得快:“你要是臨時編排個什麼藉口的,算你欺師滅祖啊。”

李鶴東聽得眉尖聳了聳,沒反駁。起身去拽人:“走走走,找你有事。不排了。”


謝金一頭霧水的被他拽進隔壁雲客來餐館的時候,纔是下午。

過年期間銷金窟沒太多人,但云客來這口地道的德城味道可是很多老德城人念念不忘的。餐館裏人不少,基本上座無虛席。李鶴東拽着人沒停,直接往後院樓上的雅間去。

店裏的小廝跟着進屋,拎着菜單子讓人點菜。老闆沒在,可這老闆的師兄弟,他們可不敢怠慢。

“你去給我備一套做元宵的傢伙事兒。”李鶴東在門後的水盆架子上洗手,吩咐小廝。

小廝愣了愣,問:“備到這兒來?”

“不然呢?”李鶴東臉上有道疤,肅下臉時總是帶着幾分兇狠:“後廚有我的地兒?”

小廝被嚇得不輕,一溜小跑幹活去了。沒一會兒就把東西都搬齊活了。

李鶴東下巴點了點謝金,吩咐:“爺們兒給我係個圍裙。”

謝金結果小廝手裏的圍裙,彎腰給李鶴東繫上,問:“這是要幹嘛?”

“給你滾個元宵喫。”李鶴東隨嘴說到。

謝金聽得直樂,樂得李鶴東心裏發毛:“你笑什麼?”

“做個元宵。”謝金輕聲咳嗽,掩住笑:“做個元宵就行。”

“別胡說,元宵就得是滾的。”李鶴東把胳膊遞過去:“袖子卷高點。湯圓那是包的,元宵,是一笸籮一笸籮滾出來的。”

謝金聽話的幫人捲了衣袖,又遞過去一袋子糯米粉,倒進他面前的大笸籮裏。

“滾黴運,喫團圓。”李鶴東一邊動手一邊叨叨:“你過年也沒回家去,讓你去我家,你也不去,這都十五了,總要喫個元宵,應應景吧。”

“雲客來總有賣的吧,這畢竟是應節的喫食。”謝金笑眯眯的看他動作。

“他們做的能和我做的一樣麼?”李鶴東看着動作大開大合的,但還好像挺熟練的:“以前我媽給每年都給我們做。這得現做現喫的,不能放,不能凍。冰箱裏一擱就壞了......”

李鶴東一直做着,一直說着。絮絮叨叨,間或有謝金的幾句搭話,時間倒是過得快。轉眼桌上一套亂七八糟的工具變成了幾盤幾碗的元宵。

有炸得金黃的,有煮的甜香的。

把元宵做熟的活兒還得放在廚房裏。李鶴東非要去監工,還堵着不讓謝金去。最後他端着一盤子拔絲的元宵進門放下,招呼謝金快點嚐嚐。

謝金端着小碗起身,李鶴東正在解圍裙。他走過去舀了一個滾圓的元宵吹了吹,抵在李鶴東嘴邊。

李鶴東愣了愣,張嘴叼住,微微一仰頭,落進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嚼,含糊的問:“好喫麼?不會太甜吧?”

謝金才就着這勺子自己吃了第一口,就聽見他的話,咬在嘴裏的糯米芝麻攪和的糰子香甜得讓他心尖兒都跟着顫了顫。點着頭應聲:“好喫,甜。”

“很甜麼?”李鶴東有點納悶的湊過去,就着他的手,啃着碗邊喝了口糖,納悶的說:“不甜啊,正好的。”

謝金笑着低頭,又給自己扒拉了一個。偏大號的元宵一個就能塞滿嘴,嚼起來很有滿足感。

李鶴東就在旁邊站着看,一臉笑意掩都掩不住。


送謝金回了海棠戲院,李鶴東要走。被謝金叫住:“你說的有事兒,就是做...滾元宵?”

李鶴東張嘴,話頭頓了頓,只哼出一個“嗯”,起身就出了門。

謝金搖了搖頭,去後臺找人排戲。

李鶴東出了門走了老遠,纔回頭看着戲院的門,唸叨了一句:“我就是不想讓你一個人過節。元宵節,得團圓。”





李雲傑:(看着面前桌上的元宵,嘆氣)小冬忙得連元宵都不回來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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