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慣有的悲傷若有若無

最近在讀餘秀華的詩集,總能有一些詩句撥動我心裏蟄伏的某一根弦。例如這一句:春天慣有的悲傷若有若無。

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人,但隨着年齡增長,不斷深入世事,更讓我堅定地認爲人世間是極苦的,生命慣有的悲傷若有若無,不只在春天,它是生活最基礎的韻調,如一條緩緩的河流靜靜流淌。那些歡愉和喜悅像漂浮的樹葉,忽而跳躍,忽而沉寂,最終總扼制不住消逝的命運。

那日將近中午,微信提示音輕響,文友沐沐發來一首詩,“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悲涼千里道,悽斷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初讀便有疑問產生,這不是沐沐的風格呀!秀外慧中的江南女子,性情純淨爽利,文心如冰雪,今日爲何發如此蒼涼之調?思慮間又一條消息顯現,“王勃的《別薛華》。居然到現在這把年紀了,才第一次看見這首詩,看的我眼淚汪汪。”原來如此,趕緊和沐沐承認,我也是第一次讀這首詩,以爲是她所作呢,還想着,她平日都只寫小說和散文的。又細讀幾遍,心內不免也有些唏噓。

想起一些零落的人,或已離開這個世界,如我的父親。生時有無盡的盼望,臨終還存着深深的眷戀,仍逃不掉塵歸塵,土歸土。他的離去如一束光刺破遮於眼前的迷障,讓我對生者當如何生開始了思考,盡全力去愛,真正的愛必得有擔當,有付出,得到與施予如苦與甜一樣相依相生。

還有一些人雖常輾轉在心中,對於是否再見面卻只念隨緣。知我不易便也知你,我有如何的歡愉你也當如此,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曾有的交集如一顆珍珠沉入歲月的河底。不要講什麼遺憾,這世間不喜歡承載小兒女的清歡。

最看不得那些在車站扛着大大行李捲的人,黑紅的面龐,破舊的衣裳,茫然的眼神裏有恐懼也有新奇。他們身邊匆匆走着衣着光鮮者,人與人的境遇總是天差地別。衣着光鮮是扛行李捲的人的夢想,他們跋山涉水地追求着;滿身塵土是衣着光鮮者避之唯恐不及的苦難,以奮鬥的方式匆匆逃離。於是,陽光下有人追逐,有人陷落,扛行李捲的爲着兒女在老家發來喫飽喝足的視頻,開心的笑容像一朵花,衣着光鮮者因爲生意虧了大單或者公司倒閉而捶胸頓足或者痛不欲生。

世間何爲樂與憂?個人奔着想要的忙碌。

生活的範圍實在是太窄了,每天披星戴月上班下班,上學時還有個三點一線,如今變成了兩點一線。不是抱怨什麼,人活着不是這種辛苦就是那種辛苦,有事做,能做事,已很好,可怕的是想做事而無事做,更可怕的是什麼事都做不來。

工作之餘唯一的樂趣是讀一本書。與文字有着與生俱來的緣分,它給我智慧也給我勇氣。在憂傷襲來時安靜地看着一片落葉沉浮,當喜悅降臨,肆無忌憚地歡笑,像積攢陽光一樣積蓄向前走的力量。

春天來了,滿樹的花像雲霞,短暫綻放之後便謝了。不會像黛玉那樣拿把小鋤頭把落地的花瓣埋葬,知它會隨着水流逝去,最終沉入泥土,孕育一季又一季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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