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你一次機會重來，你會怎麼選擇？”
這是我姐姐問我的，那時我還不懂，天真地說：“要是能重來，我一定好好複習，然後數學考滿分。”
姐姐笑着摸着我的頭，眼角帶淚，目光呆滯地看着窗外某處說：“要是能重來，我想做一隻鳥。”
媽媽給我說，姐姐死了，從崖上跳下去的。
姐姐比我大八歲，姐姐死的那年她剛好高三。那時候我還小，不懂得姐姐爲何而死，我只是遠遠看着，只記得地上暗紅的血還有那陰沉的天。
高三那年，我認識了一個很像姐姐的朋友，她們都留着齊腰的烏黑長髮，喜歡眯着眼笑，還都喜歡穿白裙子。
她叫小靜。和她名字一樣，是個安靜的女孩兒。
我很喜歡和她一起玩，我喜歡跟在她後面，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姐姐。
高三下學期的某個週五，她給了我一顆橘子味的棒棒糖，摸着我的頭說，她要嫁人了。
我問她不讀書了嘛？小靜擡頭看着天空，伸手朝天空抓了抓，然後說，好想變成鳥啊。
小靜和我並排坐在天台上，我看着她，聽她說。
小靜家是在偏遠的山村，那裏的人們依舊重男輕女。小靜家裏還有個兩個弟弟，如今都要上高中了。小靜父母本來是不讓小靜讀高中的，他們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有用，還不是要嫁人，讀完初中就不許她繼續讀書了。
她能上高中是城裏的舅舅出錢的。舅舅家沒有孩子，在城裏工作，見了些世面，賺了些錢，所以在小靜的苦苦懇求下，求得父母得以上了高中。
但是，舅舅半個月前出車禍死了，父母也不給她出錢，她沒有辦法再繼續讀書了。父母不顧她反對，給她辦了退學手續，還給她定了婆家。男人大她二十歲，是個鰥夫，還瘸了一隻腿。
小靜眼裏蓄滿淚水，她看着我，手捏緊我的胳膊：“我真羨慕你，要是我也是個男孩子就好了，我的爸爸媽媽一定會供我讀書，還給我買新衣服，我的兩個弟弟就有。”
我不知道怎麼回她，就這樣陪她坐着。直到下午夕陽落進山裏，風吹來揚起小靜的白裙子，她眯着眼張開雙臂站在欄杆處，我突然害怕她就那樣跳下去，像姐姐一樣。
她歪過頭對着我笑，她說：“我有時就想，我要有勇氣，要是有來生，我就跳下去，來世就做一隻鳥。”
我回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媽媽，他們臉色突變。爸爸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氣沖沖地把菸灰缸砸在地上，：“你別給我提她。”
母親坐在沙發上默默的哭，她說：“我當時就不該逼她的。”
我終於隱隱約約察覺了姐姐的死有隱情，看着氣倒在木椅上的父親和無聲哭泣的母親，我突然害怕，瘋了似的跑回我自己的房間。
我牀底下有一隻褐色的木盒子，是爺爺給我們做的，姐姐很喜歡就用來裝日記本。姐姐死後，父母把姐姐的東西都燒了，這個木盒子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我曾打開過，但一直不敢翻看。
盒子裏只有一根頭繩和一把小刀，還有一本小冊子。
我翻開本子，手開始抖得厲害。這就是真相啊！
姐姐死了，父親和母親逼死的。
我腦袋一陣昏疼，一些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起來。
“孩子，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無論如何，你都要嫁給他。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和你媽都沒臉見人，別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們。”
“你還有臉哭，還不是你披散着頭髮勾引人。”
“他就是再老再醜，你也得受着。”
“爸爸媽媽，難道你們不應該爲我討個說法嘛？”
“說法？說法就是他是這個地方的地頭蛇，老子就要受着，你也要受着。”
接着是父親對姐姐的掌摑，姐姐被打倒在地上。父親扯着姐姐的頭髮，惡狠狠地說：“你別想逃，嫁過去要是把人服侍好了，還能罩着家裏，還有弟弟。”那時我躲在牀底下，不敢出聲，我閉着眼睛，躲開了姐姐絕望的眼神。
然後我聽見父親說：“除非你死了，不然這事沒法改變。”
其實這一切是父母串通那個老男人對姐姐做出那樣事的，因爲那時我生了病欠了人鉅債，無力償還，他是把姐姐抵給老男人了。
姐姐是我害死的。
眩暈過後，窗外想起聲音，我打開窗，是小靜。她給我說，她可以做一隻鳥了。
這時母親推開我的房門進來，看見我站在窗臺上，趕忙過來拉住我。我木訥地看向母親，對她說：“我終於可以做一隻鳥了。”
在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裏，我像風箏，從樓上一躍而下，和姐姐那樣。
去做一隻鳥吧，飛出去，飛上天空，飛到森林，飛到大海去，以後就自由了。
ps：其實小靜就是姐姐，最後那裏是“我”出於對姐姐的愧疚出現幻覺，最後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