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陪伴

以前我向往的是陶淵明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孤獨清淨,但現在我更向往的是孟子的“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熱鬧。

在這人世間,沒有人是一座孤島,能夠自全。我理想中的社會是出入有朋友的陪伴,居住有鄰里陪伴,生病時病有家人陪伴的。就如董卿說的:“陪伴很溫暖,它意味着在這個世界上有人願意把最美好的東西給你,那就是時間。當然陪伴也是一個很平常的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到最後陪伴就成爲了一種習慣。“

草長鷹飛的三月的某天,市人民醫院腸胃外科的住院病房裏,我因爲產後腸梗阻需要多走動,促進腸道挪動,每到傍晚四點,媽媽都會小心攙扶着剛剛拆完剖腹產的傷口的線還插着胃管的我慢步行走在住院部長廊,同時也會有另一對母女也在走廊裏散步。母親一手爲女兒提着吊瓶,一手攙扶做完闌尾炎手術的女兒小心地挪動着。

傍晚五點,會有一位八旬老奶奶拄着柺杖地走來找我媽媽幫忙買五塊錢粥和一塊錢青菜。老爺爺的子女們工作忙、住得離醫院很遠,且自疫情開始後醫院住院部規定每個病人只能指定一個陪護人,其他人一律不得探視,家人中沒有能專職做陪伴,又沒錢請護工,只得八旬老奶奶做陪護。一開始醫院考慮到,老奶奶的身體狀況,不同意她作陪護,但她的家人簽了風險承諾書後,醫院最後還是同意了。這位腿腳不便的老奶奶便在醫院日夜陪伴着老爺爺。老奶奶很節儉,每天只吃白粥青菜,夜裏也不捨得租賃小牀而坐在椅子上瞌睡。

由於醫院對病房內的電視遙控器統一管理,需要看電視用遙控器的病房需要交50元押金領取遙控器,爲了避免交退押金的麻煩,很多病房都是去隔壁借遙控器使用,一來二去,大家便熟絡了起來。每到晚上七點,隔壁病房的那位老伯總因爲搶電視頻道與陪護他的妻子吵起架了,還憤憤不平地跑到我們病房找人評理。老伯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般在我們病房門口跟我們病房阿姨碎碎念他老婆的種種不好:“平日打麻將,飯也不做,衛生也不搞……” 有位去了直接扔下下一句:“離啦。” 老伯像突然被點燃的炮仗一般大吼:“離了,誰來醫院陪伴我?。或許對於老伯來說夫妻一場,千般忍讓,只爲生病時有一個人陪伴。

病房裏,最靠近廁所的那個牀位,住着一個身材矮小且瘦骨嶙峋70多歲的老阿姨。老阿姨因爲胃幽門狹窄做過幾次手術,是胃腸外科的“老熟人”,老人一個人在醫院裏打着吊瓶,在手術沒排上的日子裏老阿姨的家人都沒有出現過。一天24小時靠輸液維持身體機能的老阿姨,用一隻瘦得只剩下手皮包骨的手提着那袋幾斤重的脂肪乳吊針液體,顫顫巍巍地走去上廁所,從不讓任何同病房的人幫忙。看着老阿姨乾瘦的背影,我總會矯情地想象到老阿姨孤獨的日常。

萬家燈火,百態人生,悲喜自渡,誰也沒有資格憐憫誰。人生海海,誰又沒有個高低浮沉?當我們的處於生命的低谷,或者被病痛困擾時,有人能付出他們最可貴的時間來作陪伴,生病之人便多了一分的活着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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