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歌

雨啊輕輕下,敲打着門,敲打着窗。窗前的花正好,石榴花水中飄,牽着我的思緒,我的夢。

早幾天就答應兒子,等有空了陪他一同去捉魚。終於等到了那日,下午早早下班了,心想一定帶兒子去河裏,滿足兒子的願望,還我心願。

天灰濛濛的,要下雨的樣子。沒想到,剛剛放下車,雨就來了。幸好已到家,不然又要洗個天然浴。不過那樣也挺好,好好體味一下被淋雨的滋味,人生說白了就是一場體驗、歷煉。

對雨有幾分怨,又有幾分愛。要說這雨下得不錯,前幾天乾旱種下的花生還等着雨呢!少了水分怎呢發芽、出苗、開花、結果。可心裏又是矛盾的,答應了兒子多天,看起來諾言又要成空。

光急也不頂用,那就任憑它下吧!雨下得不小不大,不急不緩、嘩啦啦、滴嗒嗒,打在彩鋼瓦上,澆在正開花的石榴樹上,石榴樹搖搖擺擺。

石榴花歪脖咧嘴笑了,在風中撐起了小紅傘,傘一會高、一會低,總又逃不出雨的視線,穩穩落上去又高高彈起,在綠色的枝葉上,跳一場雨中的芭蕾。

水砸在水泥地上,水泥娃娃醒了,揉着眼,“咕嘟咕嘟”大口喝開,喝着大自然的饋贈,並大團大團吐着熱氣,熱浪慢慢升騰,又輕盈盈消失。

大地幹了、溼了、溼了、幹了、模糊了、清晰了、又朦朧了。

我倚在門前,手拿一本書,眼睛盯着書,心靜了,世界靜了。

茶壺裏的水燒得“呲呲”,杯子裏剛沏過的咖啡冒着小泡,熱氣騰騰包裹着雨中的空氣。看着看着,心亂了,眼前的文字跳了、雨水、河水、雜草、小魚、螃蟹趁機而來。

說起螃蟹,自然有無數只螃蟹在心中游蕩,東爬、西爬,抓着心肺、四壁,“好癢、好癢……”“格格、格格……”。

螃蟹來了,家鄉的小河緊跟而來,一路向東狂奔。說起小河,始建於五六十年代,是一條人工河。在過去,沒有挖掘機、汽車,全靠人力。政府一聲命令,幾百裏外的男女老少來了,戴着草帽,打着綁腿,揹着草蓆、鋪蓋卷,抗着鐵鍬、耙子來了。不爲別的,只爲挖一條小河,解一方危難。河修成了,沒有一分報酬,一個個帶着高攏的褲腿,沾滿泥巴的鋪蓋捲走了。

“爸,走吧!打上傘。”我拗不過兒子,打上格子傘,背上小網兜,向河裏進發。

大老遠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今年雨水比往年多了些,再加上上游水庫放水,河水大了許多,自然有了魚蝦。

兒子當先鋒,我做護圍,沿着臺階一層層走向河面。我站在臺階上,看着奔騰的溪流,童年就那麼來了。

要說快樂的事就是每次幫父母淘麥,喫過早飯,頂着陽光,拉着架子車,一家人浩浩蕩蕩向小河進發。

到了河上,父親勁大,當然幹最重的活,把麥包扛到河底下。母親挖出麥子放到篩子裏,然後放到水裏,又拿起罩裏示範給我們看,一次次翻起又落下,撈出癟麥,揉碎土疙瘩,麥自然幹靜了。最後倒到簸籮裏,母親又捲起袖子一遍遍擦,擦得差不多了,倒到河牀上涼曬。

我和哥哥學母親樣,挖上一瓢、兩瓢……等差不多了就擡到水裏,還沒等小手仰起麥,成羣的小魚遊了過來,叼起我們的腿腳。我們顧不上淘麥,就去捉蝦,篩子在水裏沒了人力,飄蕩蕩很快失衡,麥子很快流出來。母親看見了,慌忙跑過來,可還是晚了,麥子灑了許多。母親惱得罵起來,再不讓我們幹,我們終歸解放。

我們相視一笑,奔向遠方,掏起螃蟹,拾起貝殼,串成流年的記憶,等着時光去風乾。

“爸,快來看,我捉到一隻螃蟹。”記憶就這樣被打碎。

小傢伙果然找到一隻螃蟹,“放下讓我看看。”小傢伙一放下,螃蟹就拼命逃竄,“快,爸,你捉住。我害怕。”我看着亂跑的螃蟹,心裏是怵的,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抓住了它,攥在手裏,還是害怕那雙小鉗子夾了我。

“爸,我看你也害怕,膽小鬼,還大學生呢!吹裏。”“誰給你說是大學生?”兒子又望着我一笑,只管自己玩起來。

我也想玩,就跑過去,奪過網兜,“來,讓老爸來試試。”其實說起捉魚我是慚愧的,我天生乖巧,別人會的我不會,別人不會的我更不能,心裏寫滿了太多遺憾。

就是這些遺憾,又讓我擁有了許多童年的夢想,我可以像小孩一樣牽着狗滿大街跑,也可以抱着鴿子摸摸它的羽毛,還可以像今一樣和兒子爭起一個小網兜,就爲了重溫一下舊夢。

我挽起褲腿,脫掉鞋子,鵝卵石先攻擊來,我側側身,打個趔趄。站定拿起網兜走起來,幾圈下來提起,心想定有收穫。撈起一看嚇一跳,一隻癩蛤蟆在裏面上躥下跳。我趕忙反其網兜,送癩蛤蟆出行。

“小夥子,這有。”我順兒聲音而去,果然瞅見幾只小蝦。我躬下身,憋住氣,穩穩下去,又提上來,一旁的兒子拍手叫道:“沒白來。”

我又突然想起,急水地方魚蝦是存不住身的,於是就踩着泥沙行進到穩水的草窩子裏,拿起網兜左一圈、右一圈、幾個回合下來收起,“哇”這次不少。兒子徒手又抓住兩隻螃蟹,收穫頗豐。

眼看天要黑了,我擔心起來,唯恐老婆知道捱罵。我又一次次摧促起兒子,在兒子一聲聲“再玩一盤”中離了河道。

雨還在下,打在格子傘,網兜上,心中的石榴花又打着轉輕盈盈而來。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